小叔接过那孝牌,又走回到你的身旁,将它小心翼翼别上你的右肩,他的眼尾依旧是通红的,可就是流不出泪来,你心疼得要命,却除了陪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于是你也只伸手替他别上,在爸爸哑着嗓子念出的沧桑引导词里,你们对着冰棺跪着,重重叩下三个头去。
在劣质香的烟气里,在透骨的寒夜里,在一声声额头叩击地面的沉闷声响里,你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什么改变了。
那是一种因失去而带来的责任感。
04
灵台里的香在这三天里是不能熄的,快没了便要续上,通常都是几个子女轮着守。
爸爸已经守了两夜,都没怎么合过眼。如今小叔来了,他也终于能去里间稍微休息一下。
你帮着爸爸把他零零散散的东西收拾进里屋去,那里摆着两张床,就是备着给守灵的人临时睡一下,爸爸看着你,伸手摸了摸你的头,叹了口气。
两个儿子辈儿的都在这,本来也是轮不上你的,但是爸爸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此时没人看着,多少也有些担心,但你在他心里永远是个孩子,同样也很难让人放下心来,
你却先开了口,说,“我陪着小叔去。”
爸爸愣了愣,半晌,才嗯了一声。
05
你从饮水机里打了两杯雾气升腾的热水,递到了小叔面前,这是你们两个今天一整天入口的唯一热食。
小叔接了过来,把纸杯攥在手里,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抿着。氤氲的水汽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纸出来,又去打了点凉水润湿,坐到了小叔身侧。
“转过来点儿。”你说。
小叔不明所以,却还是微微侧了侧身子,你瞧他那副木然的模样,一时又是难受又是不忍,干脆直接上了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又往自己这边拉了些许。
他的鼻息也浅浅的,喷在你的手指上,又轻又缓,你看到他原本直愣愣的眼神里忽然就浮起了一点茫然,呆呆地等着你的下一个动作,也……怪可爱的。
你艰难地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开,伸手轻轻拨开他过长的额发,果然看到额头那处已然是一片通红。他刚刚嗑得太狠了,带着无限的愧疚与自己,几乎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砸进去。那三声沉闷的声响重重的嗑在地面上,也嗑得你心里跟着抽痛起来。
你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手帕纸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虽然你知道这大概管不了太多,但仍不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他都要顶着额头上的一片青紫。
丝丝凉意从皮肤渗透进去,小叔微不可察的打了一个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被撕扯下来的翅翼,美丽又脆弱。
他在你的掌心里仰着头,垂着眸子,好似全然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如若是平常的你,定然会心猿意马的觉得,此时此刻的小叔是最适合接吻的模样。
但此时你的心里再没提起半分□□,满满地,全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