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支持好处多,还是不支持好处多?”
“支持。”
“那还有什么说的?”张厌深笑出豁了口的牙齿,“若对自己有益,那就放手去做,何必考虑那么多?”
他又撑着扶手站起来,“你放手去做,也未必能成。总有被侵害利益、被伤害感情的人会跳出来阻止你。”
贺今行连忙帮他搬动椅子,扶着他坐下的时候,才轻声问:“不论对错与是非吗?”
张厌深顿住,慢吞吞地偏头看他,声音依旧平和,“你会行恶事吗?”
他再一次愣住了,看着对方深陷在眼窝里的褐色眼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老人笑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第二日是武课,教习先生姓常,字先灼。
学生们都换了修身的骑装,在慎思台集合。慎思台即演武场,占地约六亩,是西山书院最大的构筑体。
常先灼新教了他们一套拳法,先演练一遍让诸生观看,再拆解成一个个简短的动作挨着教,教完之后就让诸生摆开队列练习,自己在列阵里来回走动观察。
他看到有不规范的便出声提醒。
“力气要足!吃饱了饭的吧?”
“你这扭啥呢?手臂打直,膝盖该弯就弯。”
“这里是踏前旋转半步,脚心不动,不是直接转……哎,这样就对了!”
经过顾横之与贺长期,一如既往地点头:“横之一处不错,力道也足;长期越发有气势了,都很好。”
他心情一好,看后面的学子也顺眼许多,经过新来的学生,“哎,你也不错。”
这是最后一排,常先灼走到这里便站了一会儿,从最开始的余光到频频投放视线再到盯着他看。
“今行啊,练过的吧?”
贺今行挥出一拳:“嗯。”
“有意思,”常先灼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你们这一届还真是卧虎藏龙。”
拳法训练结束后,便是箭术训练。
演武场又有专门的靶场,场边的架子上早准备好弓与箭囊。
虽说书院配有弓箭,但大多数学生都换了自己惯用的。
他们大都出身簪缨之家豪商之户,从小练习射御,骑马射箭皆是信手拈来。
所以常先灼对这块也比较放松,讲了些要领,便让他们自由练习。
柳从心握着弓走到贺今行身边。
“来比一场。昨日话没说完,今日就手下见真章吧。”
“私下可以比试吗?”他问。
这么多人还有先生在这儿看着,真要犯了院规,铁定没跑。
“你还怕这个?”柳从心颇觉讽刺,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常先生的武学课并不禁止切磋。”
“那就好。”贺今行点头,“我可以和你切磋,但输赢都不可能影响我答应林远山的事。”
“哈?那我还和你比什么?”柳从心真心觉得自己每次和这姓贺的私生子说话,都要被气到。
“这得问你自己啊。”
“行。”他挽了个弓花,“你斋里不是养着只兔子么?你输了就把那兔子给我。”
他决定一拿到兔子,当场就开膛破肚蒸炸烤着吃了。
“那个啊,那是陆双楼的兔子,我做不了主。”
“……”
“你到底有什么能做筹码的?”
贺今行收拾着自己的弓箭,实诚地说:“抱歉,身无长物。”
“我的兔子怎么了?”陆双楼来找贺今行,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禁问道。
“他要我拿你的兔子做赌。”
“赌呗。”他一拍手,随意道:“我现在就把它给你了。”
柳从心“呵”了一声:“真是物以类聚。”又看向贺今行,“赌注有了,可以准备比试了吧?”
贺今行却没动,“我的有了,你的还没有。”
“我的?你以为你能赢我?”
“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总得先说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怕他耍赖。
柳从心差点又被气笑了,“你不是喜欢银子么,我要是没能赢,就给你银子,行吧?”
他本意是想提银子羞辱贺今行,却见对方泰然自若地点头:“可以,怎么比?”
小西山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咬着牙举起箭囊,里面插着十支红尾羽箭,“十支箭,射中红心多者,胜。”
“好。”
贺今行用的是书院配备的木弓白羽箭,他把箭囊背在背上,拉开弓弦试了试,还行。
两人在一排竖靶前方五十步站定。
大家基本都在练习,见他们要比箭,一部分便停下练习,过来观赛。
甚至有学生把常先灼也叫了过来。
陆双楼嘴角噙了一点笑,站在距离贺今行不远的地方,抱臂道:“同窗,加油啊。”
林远山两头为难,兴致不高,一句打气也说不出。
柳从心人缘不错,几个学生只为他助威。
其余学生也或笑或闹,嘻嘻哈哈。
常先灼做裁判,看两人都准备好了,沉声道:“开始!”
两人皆熟练地张弓搭箭,利箭飞出,刹那后便齐齐射中靶心。
周遭不少学生们叫好。
柳从心瞟了一眼贺今行,再次抬手取箭,拿出来赫然是三支。
众学生皆是一惊。
他扣着三支羽箭搭上弓身,红尾漏出指缝,衬着白皙皮肤,霎是好看。
遂侧身拉弦,倏而撒手,箭便破空而去。
诸人再去看远处那箭靶,正中红心已插上三支箭。
立刻为他喝彩。
贺今行看着对方挑衅的眼神,表情仍是淡淡的,一支一支地将箭射出去。
看似慢,却也最是稳妥。
陆双楼盯着他普普通通的动作,神情意味不明。
柳从心再两次三箭齐发,便十箭射完,箭箭中靶。
他勾着笑偏头,却见贺今行反手拿弓,自然垂下。
显然对方也射完了十支羽箭。
他立刻去看对方的箭靶,拳头大的红心上慢慢攒着十支白羽箭。
笑容顿时凝固。
“刚刚好啊。”贺今行拿着弓的手背到身后,也对他微笑,“承让了。”
“你没赢,记得兑现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