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书不由蹙眉,抬眼扫了一圈他身后的侍从。
“不关她们的事。”傅谨观叫所有人都退下,只有明岄依旧一动不动。
“他来过?”傅景书瞬间反应过来,疾声问道。
“难道你要我什么都不知?”傅谨观目露隐忧,拦住她合拢的指节,让她不要伤到自己。
他受躯壳缚累,也不想管这些。但他不能看着妹妹独自前行,他必须问:“今□□上怎么说?”
傅景书牙关轻颤一瞬,随着对方的动作慢慢张开手心,而后闭了闭眼。
陈林!
“阿书?”哥哥在叫她。
她抻直了脊背,仰着脸忍下这口气,然后将下午得到的消息一点点说给他听。
“如此严重的伤亡,不知要令多少人家破碎。”傅谨观听完,本就未展平的眉皱得更深,“相应地,南越若求和,要付出的代价定然极为苛刻。”
傅景书伸指试图抚平他的眉心,但两人对坐,距离便不够,遂口中劝慰:“事情已经发生,哥哥不要为死人伤心。”
傅谨观倾身垂首就她,额头触到她的手指,没有再提伤亡,而是说:“但南越人为什么会忽然发动进攻?他们必定有所图。可惜不知当日具体战况,也不知南越内部的情况。”
不论是南疆传回的战报,还是大宣安插到南越的密探,都是他够不到的消息。
“等南越的使臣到宣京,自然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了。”傅景书不愿意多说,“哥哥累不累?”
傅谨观笑了一下,妹妹的意思十分直白,但他并非时时刻刻都会迁就。“今日朝会的局面是,裴相爷想打,秦相爷想和?”
王正玄是裴孟檀得力的副手,礼部侍郎的位置坐得很稳,他的话可以看作是裴党的意图。
贺鸿锦虽与王正玄的见地不同,但未曾听说偏向,可留待观望。
至于傅禹成要给顾家人扣罪名,就不知是否有秦毓章的授意。
傅景书尚未散尽的懊恼又回来了些,但她是绝对不舍得向兄长撒气的,只能咬着牙简短地说:“战与和,只能有一个结果。”
这又是新的一轮博弈,在两边互相妥协之前,很难说死最后的结果。
“战乱起,流离的都是黎民百姓,能议和就和罢。”傅谨观看到重新鱼贯而入的侍从,不再坚持,站起身,“妹妹以为呢?”
“哥哥慢些。”傅景书心头松缓许多,主动去牵他的手。她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只道:“我们可是和秦相爷站在一条线上的。”
夜色幽幽,灯火摇曳,模糊了两人的身影与未竟之言。
——不止要与敌人互相妥协,拴在一条线上的盟友,也得互相妥协。
待黎明到来,短暂停息的争议与计较再次继续。
剑南路,枝州,蒙阴。
顾氏宗祠坐北面南,祠堂里一列又一列的牌位如鳞甲一般,岿然竖立;而祭案前的巨鼎里,香火永远不断。
“我一直以为,我南方军八万将士不论级别,在军中、在战场上从来都是互相提携,没有哪个是背后捅刀、出卖同袍求取富贵的阴险小人。贺易津传消息给我说军中可能混进了奸细,我还不信,骂他离间我方军心,结果有人转眼就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顾穰生仰视祖宗牌位,声如洪钟沉郁,并不如何激昂。
他背对着的二十余名大小将领,都如他一般,披着盔甲,未戴头盔。
不论男女,个个都面色凝重,噤声不言。
“这人与敌蛮勾结,出卖关防机密,致使剑门关遭袭。一千驻军血战一夜,打没了八成,才守住这道关。”他转过身来,指着陈列在庭中的一坛坛骨灰。
“这些都是我南疆的大好儿郎,如今却只能长眠在这狭小的坛子里。你们都看看,心痛不心痛,羞愧不羞愧?”
秋阳冷艳,照在一只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骨灰坛上,令满院寒意萧萧。
立时有妇人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大帅,我等忠心天地可鉴,绝不会干出这等背主求荣、叛军卖国的勾当。”
“不管是提前过节的规定,剑门绝壁上那些鸟道的出入栈口,还是能躲过暗哨的时机路线,若非有人里应外合通风报信,南越人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顾穰生双拳垂在身侧,布满血丝的虎目巡视过每一个人,“我把你们都叫回来,就是因为你们都姓顾。而我顾氏戍守南疆近三百年,代代皆忠良,人人是英烈。从前没有叛徒,现在、以后也绝不会容忍叛徒的存在。”
“列祖列宗在上,我等子孙恪守家训,一刻不曾忘!”妇人猛然低头,一拳砸上脚边青砖。
“生为悍将,死为忠魂!”所有人随之一齐单膝下跪,抱着头盔立誓,声震云天。
顾穰生慢慢侧过身,再次看向祠堂里的香火牌位,青烟袅袅恰如横海上空的高天云雾。
“若是你们其中一个,最好在被我查到之前自行了断,尚不至于令尔父母兄姊或是子女蒙羞。若不是你们,而是你们手下将兵,那就把这叛徒给我抓出来,再自领御下不严、督察不力的罪罚。”
几只寒鸦飞过屋檐,留下粗砺嘶叫一片。
顾横之陡然惊醒,问过亲兵,再拄着拐从自己院里赶到祠堂,只剩他爹坐在堂前台阶上。巍峨的身影被门扇分割成几道剪影,落寞又忧伤。
“爹。”他出声叫人。
他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爹以为年轻的时候把这辈子的仗都打完了,在病死之前不会再看到有人战死沙场。”
他无话可接,沉默地立在原地,同时顾忌着右肩左髀的伤口不能崩裂。
两个亲兵追上来,一左一右地护着他,小声说:“将军,您小心伤。”
“我没事。”顾横之看了他爹半晌,又看向庭中那片骨灰坛,最后说:“我们送他们回去。”
把他们交给他们的爷娘、妻子。
顾穰生点头同意了,这正是他等在这里的原因。他并非没有看到大儿子满头沁出的汗水,但驻防剑门关的是他,他得对他手下的每一个士兵负责,这些事也该由他做。
他顾穰生心疼他的孩子,但天底下的父母,又有几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顾横之便带着同袍的骨灰、遗物与抚恤,一趟一趟地跑遍了枝州。
从剑门关跟着他回来的兵重编成了一个排,杨将军也在,都劝他不必全部亲力亲为。他只是摇头,说不能厚此薄彼。
他们便一起去送,一起见了许多的亲属。
有年迈的老人抓着他们的臂膊问,我儿守关作战可英勇?也有妇人领着孩子向他们磕头,求将军为孩儿他爹报仇。
到后来,消息传开,更多的父母妻子主动找来认领遗骨。
哀哭声声不同,又声声都叫人心碎。
顾横之在那段时间里总是做梦,伤势随之反复。直到把每一位牺牲的同袍都送回了家,他仍不能安眠。
他再一次孤身走进祠堂,他爹正弯着腰换铜鼎香案上的长生烛。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顾穰生就如平常一般同他说话,“后事处理完,该好好养伤了。”
“爹。”他已有两日不曾说话,声音沙哑无比,“我想娶贺灵朝。”
剑门关的魂魄是他的责任。
他叫今行等他一封信,这是他许的诺,也是他的责任。
顾穰生拿香的动作顿住,头颅偏抬,“你说什么?你想娶哪个?”
顾横之看着他:“我想娶贺灵朝。”
天底下只有一个贺灵朝,贺易津的女儿,皇帝亲封的长安郡主。
那柱香被一下塞进香坛里,顾穰生难以置信:“你疯了?”
“儿子没有。”
两人对视良久,顾穰生倏地站直了,朝他儿子大步走过去。
“你爹不准!”
顾横之没有躲避,就直直地看着他爹气势汹汹地一巴掌扬了过来,然后在他面前骤停。
他爹力气大,在他们兄弟俩小的时候就不敢乱动,怕弄伤他们,被他娘教训。
顾穰生这时才发觉,他们父子俩的身量只差半个头了。
他缓缓垂下手臂,带着些哀求地问:“你跟这贺灵朝有什么交集,就要娶她?你认识她么?她跟你说什么了,就要让你娶她?”
顾横之不能回答。
他转过身,面朝那些像龙鳞一样的木制牌位,缓慢地屈膝跪下来,将腋拐轻轻放到一边。
顾穰生当即横眉怒目,给气笑了:“好啊,拿自个儿威胁你老子?”
“儿子没有。”顾横之仰头望着先祖名讳,腿上的伤口不可抑制地崩裂,“儿子是心里难受。”
他知道他不应该起这个心思。
但他控制不了。那天在剑门关火棘岭,他应该拦住大姐,然而那短短的几个呼吸里,他心中抱有的却是侥幸,万一呢?
“你难受!难受就给我打消这念头!”顾穰生气得叉着腰原地打转,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压下怒气指着人说:“你难受,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俩是能成亲的吗?”
顾横之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
“行,你这么能耐,是该好好跪一跪列祖列宗,问一问他们,谁能同意你这门亲事!”顾穰生气狠了,一屁股坐到门槛上,也不走了。
这一家子的脾性一个比一个固执,一老一少就这么僵持着。
夕阳落山,群星未及登场,秋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小鱼!”一身素衣的君绵举着伞疾步跨进祠堂。
“阿绵!”顾穰生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扒着门站起。
妻子却一把扔掉伞,直接越过他,冲向了大儿子。
“娘。”顾横之被扶起,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回去,“我……”
汗珠自他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到君绵手背上。
她连忙去看儿子的腿,暗色的水迹染透了衣裳,她的心霎时抽痛了一下。
“顾穰生,”她回头,音声悲戚:“我两个儿子,你送走了一个,还要废掉一个么?”
顾穰生无措的手足停在了极其别扭的姿势,秋雨打在他身上,仿佛令他缩水了一圈。
他的气势也跟着减弱了许多,显出几分颓丧:“阿绵,你一定要诛我的心吗?”
“我不想怨你,可你总要给我留一分念想啊?”锥心之言何尝不伤君绵自己,但她只流下一滴泪,便要搀着大儿子离开,“小鱼别怕,娘带你去找唐大夫。”
“阿娘,我没事。”顾横之努力自己迈脚。阿娘身体大不如前,他不想让她有太多负担。
顾穰生愣愣地站在门边,无力地说:“阿绵,他想娶贺易津的女儿,你说我这如何能够同意?”
“我儿想娶谁就去求娶谁。”君绵安慰儿子,路过丈夫时,却恨声道:“为人父母,去留做不了主,难道嫁娶也做不了主么!”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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