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望江桥旁。
这是本地一条知名的酒吧街,遍布各类酒吧数十家。
这醉生梦死的浮华里,不知藏了多少,这座城市里失意,或得意的故事。
司机为了省时,将车停在酒吧后门。
许鹿又跟着导航,从旁边条巷子,绕到前门去。
不时有男人从许鹿身边经过,抽着烟,吹着口哨,目光好奇地打量她。
许鹿加快脚步,穿过晦暗巷子,很快便步入了光线中。
一辆摩托车,忽然从面前条街疾驰而过,在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那人将头盔摘下,随手捋了下头发。当看清他的侧脸轮廓后,许鹿顿时做贼心虚地,躲回了巷口。
这头,陈念沂刚将摩托车停好,锁上,一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便从酒吧里推门出来,叫住他。
是酒吧老板娘,赵霓。
“今晚别唱了,一起去兜风?”赵霓将大波浪卷发拂到颈侧,笑得风情万种。
“这是让我不干活,白拿钱?”陈念沂将头盔放好,面无表情道。
“怕什么,我的地盘,自然我说了算。”
原来,这就是孙嘉芋口中的老板娘。
真好看。
哪怕是明艳的赵琦越,和她比起来,也稚嫩青涩了许多。
许鹿低头看了眼像是未发育完全的自己,又往阴影里挪了些。
接着,便听到陈念沂口气冰冷地拒绝对方。
“可我的车,不载人。”他直白道。
“没关系,”赵霓用下巴指了下不远处的那辆豪车,“我的,载人。”
陈念沂瞥了对方一眼,冷冰冰地道:“那你自便,我要进去准备了。”
他说完,也不等赵霓反应,便抄着手,从她身边走过,朝酒吧大门迈去。
“陈念沂!”赵霓抱着胳膊,斜睨他,“你什么意思?”
陈念沂拉开门,回过头来,漠然地盯着赵霓。
“看不出来?”他丝毫没因这人的身份便有半分委婉,坦率中夹带着伤人的锐利,“就是对你没什么意思,的意思。”
“别仗着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就不识抬举,想在我这儿唱下去,得先学会做人。”赵霓被气得咬牙切齿。
陈念沂耸肩,轻描淡写道:“那就不唱了。”
盯着陈念沂疏冷的背影,赵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消了气。慢慢地,一抹风情万种的笑,浮现在她精致的脸上。
然后,她摸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拿出电话叫了几个人过来。
许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隐隐听到“收拾”两个字。
她摸出手机,想提醒陈念沂。
但这样,不就暴露自己了?
没事,她是来喝酒的。遇见他,只不过是碰巧,而已。
晚上出门急,忘了充电。刚敲了一行字,手机便弹出电量耗尽的提示。
接着,在信息发出的前一秒,自动关机了。
只有当面提醒他了。
许鹿收起电话,跟在那群人身后,进了酒吧。
角落里,有人在唱歌,低沉的音色有几分熟悉,许鹿下意识望过去。
却不是陈念沂。
但这一走神,险些撞上端着酒水,迎面而来的服务员小哥。
她侧身让了下,又撞在卡座沙发上,再抬眼时,那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许鹿扫了眼大厅,吧台、卡座哪儿都没有陈念沂的影子,反倒是她的奇怪举动,引得某位服务员频频侧目。
许鹿只好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
那位服务员见状,便拿着单子,朝她走了过来。
这是许鹿第一次来酒吧。因为被家人保护得很好,除了偶尔喝点啤酒,她这辈子还没真正喝过烈性的酒。
视线快速掠过酒水单上的名字。
许鹿仰头,对服务员笑道:“一杯长岛冰茶。”
东西上来后,她心事重重地端起酒杯,只一口,便辣得她眼角泛泪。
不是冰茶么?
许鹿嫌弃地把东西放下,问了服务员卫生间的方向,便借机去了里面的包间区。
走道光线昏昧。左右各两排包间。
不断有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许鹿徘徊在那条走廊,侧耳倾听每一扇门背后的声音。
太嘈杂了。
完全无法辨别。
算了。不如去外面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
正欲离开,便瞧见个纤瘦的熟悉身影,从对面过来。
竟是赵琦越。
这紧随其后的坦荡,多少让藏着掖着的许鹿,自愧不如。
“你来找念沂?”赵琦越也看到了许鹿,走过来,直白问道。不知是不是生病了,她面色苍白,嗓音微抖,眼神也有些飘。
“嗯。”许鹿点头,并未抱什么希望。
却见赵琦越指着尽头的某个包间,道:“他好像在那边。”
“谢谢。”许鹿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担忧地问赵琦越,“你不要紧吧?”
赵琦越一愣,微微摇头。她抿着唇,盯着渐远的背影,好几次想叫住许鹿,但终究还是离开了。
尽头的包间里,门开了条缝。
透过缝隙,许鹿果真看到了刚才酒吧门口的那几个壮汉。
一群人正吞云吐雾,对着角落里的某个人骂骂咧咧。
那人靠着墙,埋着头,似乎被绑着,动弹不得。脸被沙发扶手遮挡,看不清长相。
是陈念沂?
许鹿心脏骤然缩紧,脊背蹿起一阵冷意。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寸头男踢了下被绑的男人,拿着把匕首,蹲在他面前。
刀刃顺着男人的脸颊,慢慢划过,挑在他下巴上。
“霓姐你也敢惹?不想活了是吧。”寸头男吐出口烟圈,恶狠狠道。
接着,刀锋往下,落在那人的心脏处,握着匕首的指节,在慢慢收紧。
许鹿顿时失去了呼吸。
脑子一片空白。
她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慌忙地四下张望,视线落在走廊拐角处,那个红色的灭火器上。
陈念沂和酒吧经理谈完辞职的事,下了楼,路过吧台时,随意瞥了眼,脚下忽然一顿。
他盯着那个眼熟的,缀满音符的手机壳,打量了几眼。
而后,翻过来扫了下手机背面,右下角贴着两个英文字母,xl。
“这是你手机?”陈念沂问调酒师。
“啊?不是,”调酒师将一杯玛格丽特推到客人面前,解释说,“刚有人在那边沙发旁捡到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掉了的。”
陈念沂拿起那只手机,试图点亮屏幕,却发现没电了。
他找了充电宝,插上,对调酒师解释说:“我可能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
充了几分钟后,陈念沂摁下开机键,便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芋头。
他接了起来。
“许鹿你终于接电话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十几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后,孙嘉芋快被吓得心律失常了,“对了,你那个声乐笔记放哪儿了?”
还真是许鹿的手机。陈念沂不觉皱了眉。
“她来酒吧了?”他急促开口,又报上大名,“我是陈念沂。”
那头忽然静了音。
片刻后,才又响起孙嘉芋的惊呼声:“天呐,她还真去找你了!”
“不过,你既然不知道她去了,那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孙嘉芋追问。
“她手机掉了,刚被人捡到。”
孙嘉芋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那那许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同一时间,陈念沂敏锐捕捉到旁边女服务员和赵琦越的对话——
“刚那个小姑娘,就找陈念沂那个,是谁啊?”
赵琦越似乎在走神,愣了下,才回复道:“他家亲戚。”
“放心,不会有事。”陈念沂对孙嘉芋说完,便收了线。
他跟调酒师打了声招呼,又将对方脑袋上的鸭舌帽借来罩在自己头上,揣好许鹿的手机,便朝赵琦越走了过去。
“许鹿在哪?”他径直问赵琦越。
赵琦越一怔。
她将托盘递给同事,把人支走后,才搓着手,支吾道:“我以为你在包间那边,就跟她说”
“带我过去。”陈念沂厉声打断她。
两人以服务员的身份,进了包间。
陈念沂放下“赠送”的酒水,扫了眼满地的碎玻璃片,抬眼,便看见沙发旁的那团阴影。
被捆在墙角那人,可不正是许鹿。
她旁边,竟还有个陌生男人。
许鹿也在第一时间瞧见了陈念沂,半是惊喜半是委屈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