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见他身后的赵琦越后,她先是一愣,接着眸光暗下来,收回了视线。
陈念沂微皱眉头。
那眼神什么意思,不乐意看见他?
寸头男一群人原本在散漫抽烟,察觉到两人的异样,顿时警惕起来。
陈念沂索性也不兜圈子了,径直说明来意。
“这位大哥,”陈念沂下巴朝那团小小的身影点了下,“那个姑娘,是我朋友,我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你,恳请你把她放了,有什么需要赔偿的,我替她赔。”
还真是不速之客。
寸头男冷笑一声,将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
“放了?”
他侧过左脸,指着上面一道结痂的血痕,咬牙道:“要你那张俊脸也被划成这样,你会这样算了?”
他正要跟偷画的人谈条件,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臭丫头,拿着灭火器,就往玻璃桌上砸。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躲开了,那一地碎玻璃,不知要在他身上划出多少条口子。
陈念沂看了眼那道挺深的伤疤,朝许鹿望过去。
“罪魁祸首”却像只鸵鸟,一触碰到他的视线,立马缩了回去。
还真是她干的?
陈念沂无奈摇头,收回了视线。
“那这位大哥,你说要怎么解决?”见许鹿脸红得像是缺氧,陈念沂想快刀斩乱麻。
寸头男伸出一个巴掌:“五万。你给钱,我立马放人。”
“你这是敲诈勒索吧。”赵琦越忽然开口,嘲讽道,“就你这点蚂蚁大的伤,还值五万?”
寸头男脸色阴了下来。
他拿起空酒瓶,在矮几上猛一砸,微眯着眼睛道:“不给钱也行,她怎么砸我的,你让我怎么砸回去,就当扯平了,行吗?”
陈念沂将赵琦越拦在身后,回复得干脆利落:“行,我给钱。”
他不想在赵霓的地盘惹事,也知道这间房里没装监控,若警察来,赵霓一句误会便可将此事了解。而他却不一定能拿出证据。日后,这群人若想找许鹿报复,反倒防不胜防。
许鹿意外地望向陈念沂。
这对他而言,并非小数目。
却如此干脆利落。
大概,是不想惹麻烦吧。
寸头男见陈念沂如此好拿捏,将手中的利器一扔,伸出根食指,将“赔偿”翻了倍。
闻言,许鹿刚要开口,却见陈念沂脸色一变。
他缓缓摘下脑袋上的鸭舌帽,扔到旁边,无声地笑了下。
那笑阴森森的,从深邃眼底渗出,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他随手拎起桌上的酒瓶,轰然一砸。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仗着身高优势,一手勒住了寸头男的脖子,一手将刚砸碎的酒瓶子,怼在他下巴上。
剩下的人,立刻抄起家伙,咒骂着,围了上去。
但领头的被擒住,小喽啰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得寸进尺了?”陈念沂收紧胳膊的力量,森冷语气,钻进寸头男耳朵里。
寸头男被吓得面色惨白。
锐利的玻璃瓶尖,一点点往前,扎着肉。
他嘴唇哆嗦着,道:“我们可是霓姐的人,你得罪了霓姐,可吃不了兜着走。”
下一刻,瓶尖又往颈部深入了些。
命悬一线。
寸头男惊呼着,瞬间认怂:“带走带走,我一分钱也不要好了吧。”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许鹿的一声低呼,“别。”
陈念沂闻声望去。借着灯光,他正好看到许鹿额头上,有道看不出深浅的伤。于是,更加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了。
手上的力道,逐渐在加重。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了。
赵霓看戏似的扫了圈室内,才不慌不忙走到陈念沂跟前,轻拍了下他握着利器的手。
“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
紧绷的氛围里,陈念沂和赵霓对峙了几秒,终于冷笑着,松开了手。
惊心动魄的插曲落幕后,赵霓好奇地打量了下屋子里的两个女生,用只有她和陈念沂才听得到的音量道:“所以,是哪位姑娘?”
陈念沂冷眼瞥她,没回答。
他扔下酒瓶残骸,扯了两张纸将手擦干净,而后走到墙角,冷着张脸,把许鹿身上的绳子解开,拉着人准备离开。
许鹿却停下脚步,望向另外个被绑的男人:“他呢?”
那男人忽然动了下,抬起头,神色倦怠地看了眼许鹿。
赵霓闻言,对那伙人摆了摆手。
“放了放了,我让你们给他点教训,没让你们把人往死里整,再怎么说,也是母子一场的缘分。”
出了包间,穿过大厅,许鹿始终被一股很大的蛮力拽着。
脚下的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浮在深夜的云雾上。
直到,推开酒吧大门。
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人猛然惊醒,一脸冷峻的人,也终于松开了被他勒出红印的那只手。
“为什么招惹那群人?”陈念沂声色俱厉,语带质问。
刀锋一样的嗓音滚过心尖,许鹿揉着被弄疼的手腕,没吭声。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打算怎么办?”
许鹿依旧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许鹿你什么时候能”许鹿的沉默,像根火引,点燃了陈念沂这颗炸弹,“能用点脑子?”
心里某处被狠狠剜了下。
许鹿错愕地望向陈念沂,胸腔里积满暴雨后的潮水,剧烈起伏着。
是啊,她没脑子。
所以才会大半夜地跑过来,只为了能远远看他一眼。
她没脑子,才会轻信赵琦越。
她没脑子,所以才会没弄清状况,便心慌失措地闯进去。
刚才被那群人绑起来,她都没胆怯过。
但这一刻,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许鹿定了定神,才转过头去。
是刚才那个被绑的男生,他抱着一幅画,从酒吧推门而出。
男生看了眼陈念沂,并未被他的一身冷气吓退。
他对许鹿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我叫小a,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想起许鹿拿着灭火器,只身撞进来的样子,小a笑了下,掺杂着丝苦涩。
“说实话,这辈子,还没有人这样为我奋不顾身过,”他冷冷瞥了眼一旁的陈念沂,“虽然,我知道你是认错了人。”
许鹿摆手说不用谢,又问他:“你就是因为这幅画,得罪了老板娘?”
小a点头:“这是我爸画的,上面的女人是我妈。虽然我爸死前,将他的画廊留给了赵霓,但这东西本就是属于我妈的。”
“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被当成小偷”小a苦笑着说。
许鹿哑然。
她大概能猜到这只言片语中的恩怨情仇。
“好了,我走了。”小a拉开车门,道,“有缘再见。”
许鹿点头:“保重。”
小a离开后,许鹿也没理陈念沂,抬腿就要走。
“去哪儿?”陈念沂快步追上去。
他刚才情绪失控,竟忘了用脑子了。
甚至还需要旁人的话来提醒,许鹿招惹上那群人的缘由。
心里懊恼至极。
拉她的力道便没控制好,一拽,便将人拽到了怀里。
鼻梁被一个结实的胸膛狠狠撞了下,许鹿吃痛地低呼一声。
她后退半步,捂着鼻子,瞪大眼睛,望着陈念沂。
就仿佛,再瞪得用力些,漆黑眸子里泛着的那团晶莹,便不会滚落。
“既是因为担心我,”陈念沂语气温柔了许多,“刚才怎么不说?”
“跟你没关系。”许鹿别过头,眼睛红红的。
“那你大半夜来这儿干嘛?”陈念沂往前迈了半步,逼近道。
“喝酒。”许鹿语气倔强,跟着后退了半步。
陈念沂默了两秒。
而后,上前去拉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去。”
许鹿挣脱道:“不用,我自己回。”
“怎么回,叫你家司机过来接你?”
“我可以自己打车。”
陈念沂忽然噤了声,抄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正在找手机的某人。
许鹿在包里搜寻着手机,同时瞄了眼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
怕什么,那边有共享充电宝。
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半点影子。
下一秒,她抬眼,就看见自己的手机在某人指尖,像玩具一样,被随意翻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