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陈念沂清瘦了许多,黑色夹克挂在肩宽背阔的骨架上,稍显空荡。
现场沸反盈天,而作为焦点的他,却不为所动。
他敲击着键盘,神色淡然,偶尔和声两句,视线扫过台下,空茫而淡漠。
像一座,悬浮在汹涌海面上,平静而幽微的森林。
一个不断被加深的谜。
一曲结束。
空气并未冷却下来,有人高呼着安可,有人上台送礼。
短短半分钟,陈念沂怀里便被塞了十几样东西,有花,有信,甚至还有护嗓片。
但他并不恃宠而骄,也没过分回应,只平静地颔首致谢,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反倒惹得仰慕者更加疯狂。
后台。
李言愤怒地盯着陈念沂,将他那堆东西,挨个翻了一遍。
然后,他打开那盒护嗓片,剥了一颗,吞进嘴里。
“早知道一张冰山扑克脸,就能得到垂青,”他咬牙切齿,含糊着道,“我还瞎互动什么!”
“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先去整个容,这样可能会更立竿见影。”赵琦越调侃着他,余光却始终落在陈念沂身上。
自从酒吧那件事后,陈念沂便对她疏远了很多。
排练虽依旧如常,乐队相关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但他不会再跟她谈笑风生,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可是,不管他多冷,她那颗心都依然滚烫。
赵琦越拿了瓶水,刚要朝他走过去,便见人已经往外去了。她被进出的工作人员挡了道,还没跟上去,人就消失在了入口处。
这边,陈念沂任由那群人打趣,沉默地离开喧闹世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倚靠着。
他摸出手机,里面已经堆了数条跨年祝福的信息。
他划着屏幕,想先看看某人是否也发了。
划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害怕什么。
于是,陈念沂又从头开始,一条条,挨着点开那些信息。
但直到最后一条,也没见到他最想看的。
他将手机搁回兜里,拿着瓶水喝了几口,盖子也没拧好,便搁回了桌上。
又瞄了眼手机里那个对话框,依旧没有新信息进来。
再次抬手去拿水。
一个没留神,瓶身被他拂倒,水顺桌而下,淌了一地。
他盯着这一地狼藉,心底莫名生出烦躁。
还没来得及清理眼前的这团糟,便被主持人强行拉去救场去了。
原本规划的抽奖环节,出了岔子,写着观众名字的互动抽奖箱不见了,主持人便只能临时点人上去。
陈念沂因观众呼声太大,成了点将人。
他扫了眼台下,见赵琦越不知何时跟了出来,高举着一双手,便随口挑了她上台。
台下观众原本还闹腾得很,但一见对手是气场很强的赵琦越,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立刻鸦雀无声。
于是,只能临时抓人。
一束灯光,在观众席游走,一张张被放大的脸孔,在屏幕上闪过。
陈念沂漫不经心地喊了句停,结果屏幕竟被定格在观众席旁,一个吉祥物玩偶上。
台下哄堂大笑。
“陈大少,你能不能认真点。”主持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哭丧着脸,恳求道。
“好。”
陈念沂嘴上应着,但神色依旧懒散,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半撩眼皮,正要叫停。
不经意掠过屏幕的瞬间,视线却定住了。
他朝观众席最后排望去。
像是确认了什么。陈念沂俯身,在主持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后,大屏幕的画面,便定格在某个高马尾,肤色极白的女生身上。
望着屏幕上那张略带迷茫的脸,陈念沂心底那股烦乱,倏然烟消云散。
被选中的许鹿,却是脑袋一懵。
“同学别怕,随便表演啥都行。”主持人见人没动,试图缓解她的紧张,“哪怕你随口讲个段子,这个大奖,也许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进退两难。
许鹿深吸口气,将外套脱下,在齐刷刷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了台。
台上,和赵琦越并肩而立。
许鹿举止大方,毫不怯场。而娃娃脸又让她频添了几分观众缘,尤其淡笑时,那双梨涡,天生带了些亲切的灵动感。
于是,台下便有人替她说起话来:“跟乐队的人pk,不是为难别人吗?”
也有人反向安慰:“没事,跟专业人士pk,输了也不丢脸。”
主持人反倒望向始作俑者。
“陈念沂同学,你有没有什么鼓励,或是安慰的话,要对这位,被你钦点的选手说。”
陈念沂低下头,不着痕迹地笑了下,而后一手抄兜,一手拿起话筒。
“反正,怎么都是输。”他一开口就要把人呛死。但话虽难听,整个人倒是有了几分人气,“那不如,就让大家乐一下。”
许鹿憋着气,朝他一笑。
“谢谢您的鼓励,”满室哄堂笑声中,她咬牙回道,“我尽力。”
话音刚落,赵琦越温柔的嗓音便传入耳朵里。
“这位同学不用怕,本来就是闹着玩,图个热闹,你不必太紧张。”宽慰完许鹿后,她又转向主持人,“那我就随便弹首钢琴曲吧。”
赵琦越端坐在钢琴旁,行云流水,演奏完了一首世界名曲。
台下,掌声雷动。
轮到许鹿了。
主持人替她捏把汗,正琢磨着,是否要把写好笑话的纸条塞她手里,便听许鹿从容道:“那我也弹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