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放在门上,又转过头来。
“那晚的事,抱歉。”他语气温和,却带着骨子里的倨傲,“但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许鹿在冰箱前呆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客厅里。她盯着那把钥匙,慢慢地,眼睛就红了。
假期第一天。
许鹿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孙嘉芋又开始创业,正忙着装修新办公室,她一个人宅在家里,刷剧,补觉,滋润地过了天躺平的日子。
点外卖的时候,许鹿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收到过扣款短信。
查了下绑定的银行卡,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卡号。她设置的是自动支付,这才一直没察觉到这个问题。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许鹿便意识到了什么。
她倒吸了口冷气,这段时间,花的竟都是陈念沂的钱。
她立刻将他的银行卡解绑,又算了下最近的开销,准备把钱还回去。
微信号的对话框里,那个二百五的转账早就因为超时未领,被退了回来。
许鹿暗叹了句,自己果然是二百五。本地顶级的私房菜,怎么可能那么便宜,她当时竟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耍她。
估摸着,将两笔钱重新算了下,发过去,又解释了两句,许鹿便没再管了。
晚上八点,城市坠入光影繁闹中。
榕大礼堂有元旦晚会,操场的电子屏幕流光溢彩,同步开启电子烟花秀的表演。
许鹿没去看晚会,一个人顶着寒风,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又在烟花秀下面,驻足观望了许久。
大概是想起了些旧人旧事,心下一动,回去拿了陈念沂给的钥匙,便打车去了老房子所在的陶园街。
陶园街是市中心少有的别墅区,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维护得极好,即便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也没被时光侵蚀太多。
院门没有落锁。
许鹿推门进去,院里那颗银杏树还在,周围各种矮植花草,甚至比她离开时更加繁茂了,显然是有人在打理。
她穿过庭院,踏上台阶,伸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在门口静了几秒,才将钥匙插入锁孔里。
推开门,霎那间,钟曼风情万种的嗔怪声,许意书温柔又宠溺的语气,在耳边此起彼伏。
鼻子发酸,眼眶顿时就红了。
房子一尘不染,所有物件都在原位,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比她离开时,更像父母在世的样子。
她那时走得急,心中又万念俱灰,只带走了最珍贵的物件,房子里堆砌的杂物,也来不及收拾,更来不及一一告别,只能委托旁人帮忙处理。
许鹿将房间挨个走了一遍,最后停在许意书的书房里。干净整洁的桌面,摆放着一张全家福,是她十岁时拍的。
她将照片拿起来,抬手轻轻抚过,就好像抚过了这些年静默流淌的光阴。
猛地,她心里一惊。
已经五年了。
双亲离世,竟然已经整整五年了。
时间如流水,而她身体里,记忆里的某个部分,仍然被困在当年。
当年,如果她能多分点心思在父母身上,能提前觉察到家里的情况,能拖住钟曼不让她去沂市,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惨烈?
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重重凿着她的胸口,许鹿终于哭了出来。
她抱着那张全家福,一手撑在书桌边沿,慢慢蹲了下去,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才终于平稳了些。她将全家福放进包里,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离开前,目光停留在客厅旁的那架钢琴上。
她迟疑片刻,走过去,将指尖轻轻放在琴键上,却迟迟没落下一个音符。
有脚步声在院外响起。
等她反应过来,房门已经咔哒一声被打开了。许鹿侧过身,和门口的人对望。
一冷一热的目光,在深夜寂静中,不动声色地对视着。
陈念沂关上门,走到许鹿身边,这才发现她哭过,眼睛又红又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那眼神黏黏腻腻,惹人心疼。
这个房子里有太多的记忆,许鹿一路流连,刻意不去想起某个人,某些事。但这人却忽然出现,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许鹿恍惚,一时分不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如梦初醒,许鹿偏过头,后退半步。
“谢谢。”她深吸口气,平稳道,“谢谢你,让我还能有机会回这里看看。”
“我说过,你我之间无需客气。”陈念沂望着她,忽然笑了下,“不光是回来看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搬回来住。”
许鹿却摇头,“既然你已经买下它,它就属于你,又何谈搬回来。”
“你应该知道,我买下这套房子,并非为了自己,而是——”陈念沂话未说完,便被许鹿打断。
“如果没什么事,”许鹿抬头望着他,淡笑着说,“那我就先走了。”接着,不等陈念沂回复,她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陈念沂望着那个单薄,却一如五年前那样决绝的背影,喉头有些发热。
直到院里的大门,发出反弹的声响,他才收回视线,在钢琴前坐下。
黎晏过来接陈念沂去赶一个采访,便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弹奏着《春日与你》,这首曲子他有多爱,黎晏自然是知晓的。
她沉沉叹口气,将吃的放在茶几上。刚才进小区时,她看见了许鹿匆忙跑出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只增不减。
半晌后,琴音戛然而止。
“你和许鹿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问题?”黎晏吃着东西,冷不丁把心里的疑问,道了出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像陈念沂这种,让圈内的同行都趋之若鹜的人,这么多年,都只对许鹿一个人死心塌地,为何她却始终不肯回头。
但转念,一想到陆见深和自己,又自嘲地笑了下,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旁人也只能看个热闹罢了。
“不知道。”
陈念沂起身,走到茶几旁,将花瓶里那只枯萎的向日葵拿出来,又将随身带过来的那只新鲜向日葵,放了进去。
“不过,这不重要。”他走到门口,背对着黎晏,语气冷淡却笃定,“我会让她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