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许鹿的心情也跟着敞亮了起来。她将刚才和薛霖谈判的事告诉了秦媛。只是,她也不确定薛霖是否会回头。
她在赌,赌她眼里那点动摇,心底那点良知。
“我想好了,不管薛老师最后如何决定,这日子都要好好过下去。”
像是看出许鹿的忧虑,秦媛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我们是熙熙的依靠,不能自己先失去了希望。”
太阳出来了,明晃晃的,叫人睁不开眼,但空气中仍带着让人瑟缩的冷。
许鹿站在医院大门口,深深地,吸了口天光里的凛冽寒气。
短短两日,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所有的支离破碎,也许最终都会被缝合,找到新的路途。
包括她自己在内。
回家路上,许鹿经过了一座寺庙,她赶时间,便没进去。
但路过寺庙门口,看见有卖红绳的,小小一个套在手腕上的那种平安符。
她记得陈念沂手上那根,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掉了。
梵音从庙里传出,落入她耳朵里,她心下一动,便买了两根红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推开门,陈念沂正立在窗边接电话,语气凌厉,态度烦躁,是许鹿极少见到的样子。
“陈光华,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这么大一笔钱,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心,就别再丢人现眼。”
掐断电话后,陈念沂转过身来,才发现许鹿愣愣地站在后面,有些无措,似乎是被自己刚才的模样吓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懊恼自己没控制好脾气。
“刚刚。”许鹿有些担心他,但也不好多问,便扬起手里的东西,笑道,“看我买了什么。”
陈念沂打开袋子,便瞧见两根缠在一起的红绳。是母亲时常买的那种。
他盯着那东西,静了几秒,而后拿出来,拆解开,又牵起许鹿的手,将其中一根,套在她细白的手腕上。
红白相衬,他第一次觉得这简单的绳子,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接着,他又拿出另外一根,塞到她手里,把自己的手腕递过去,道:“给我戴上。”
红绳在她指尖缠绕,又禁锢在自己手腕上,收紧,像是整个人都被某种命运套牢了。
他从不信命,过去戴这种东西,不过是为了讨长辈开心。
而现在,他倒是开始期冀,能够真的和眼前这个给他系绳的人,彼此套牢。
“以后都要平平安安的。”许鹿眉眼弯弯道,“还有,开开心心的。”
陈念沂注视着同他十指相扣的手,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将人搂过来,紧紧抱住,埋首在她肩头,也不说话。
半晌后,才抬起头来,问她:“对了,薛霖那边怎么说?”
许鹿俏皮地笑了下,说:“我觉得有戏。”
“对了,你不是赶时间吗?”许鹿又提醒她,“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发?”
陈念沂却答非所问,又将人揽过来,箍在怀里,“要不,我不走了?反正一个会议,让黎晏自己去也行。”
“那怎么行?”许鹿将他从身上推开,“你放心,我一个人可以的。”
陈念沂深深凝试着许鹿。
他算是明白了,他需要她,比她需要他,更甚。
电话恰好在此时,响了起来。
许鹿摸出手机看了眼,默不作声走到阳台上,才接了起来。
是顾昀打来的。
大概是听到顾老爷子提起许鹿的事,便拨过来问问情况。
“差不多算是搞定了吧。”许鹿压着声音道。
陈念沂瞥了眼阳台上的人,又没穿外套,窗户也依旧是打开的。
还真是,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他无奈地笑了下,也没想太多,拿了她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便朝阳台走了过去。
几步后,他脚下一顿。
要怪,只能怪他天生听觉敏锐。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他听到了许鹿压低的那句,“好,谢谢顾昀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吃饭。”
许鹿急急挂了电话,扭过头,便看见陈念沂拿着她的外套,立在身后。深潭般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地望着她。
心里打起鼓来。
许鹿没敢看他的眼睛,接过衣服,道了谢,便朝茶水柜走去。
“许鹿。”陈念沂跟在她身后,忽然开了口,“薛霖那件事,你找谁帮忙的?”
许鹿正在给自己倒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就一个老同学,从事教育方面工作的。”
“我认识?”
许鹿垂眸,睫毛轻颤:“不认识。”
陈念沂盯着她,眸子里某种隐忍的东西,被他极力克制着。
他忽然明白,之于她,他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顾昀”这两个字,不能。
不管是在她心里,那个男人更值得信任,还是她因为顾昀这个外人,而欺骗他,隐瞒他。
“真的?”但他还是想再一次确认,哪怕她能多解释两句,都行。
许鹿转过头来,慢慢走到陈念沂身边,牵过他的手,缓缓道:“真的。”
陈念沂神色黯淡了下来。
“抱歉,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可能去不了了。”
他从许鹿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面无表情地往身上套,“你自己在这儿注意安全,我会找人来接你。”
许鹿望着那张冷峻的脸,小心翼翼问道:“你生气了?”
“没。”语气却很冷。
许鹿微怔,终于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大脑宕机,她心急如焚,却口拙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陈念沂漆黑的瞳孔,霎时间布满了一层霜。
他要的是解释,不是什么心虚的,只有做错了事才会有的道歉。
他看向许鹿,胸中被压制的怒意,在层层堆积后,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所以,你昨晚找的那个朋友,果真是顾昀?”
是什么时候呢?
他忍不住胡乱猜测,是在他洗澡的时候,还是出门买手电的时候?
“许鹿,是不是在你心里,”陈念沂皱着眉,声色凌厉,眸中却带着些哀伤,“只有那个顾昀,才是值得信任的。”
“当然不是。”
可这句话,许鹿终究没说出口。
不知为何,她好像忽然患了某种失语症,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心里明明被火烧着,却表现出一种平静到麻木的样子。
陈念沂盯着木然而冷漠的人,自嘲地笑了下。然后,他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许鹿坐在沙发上,她始终没有抬头,她不敢去看那个失望的背影。
但门被砰然合上的瞬间,一颗豆大的泪珠,轰然砸在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