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王大枪的悲喜经历
已经是正月末了。
京东西路的一条官道边上，挤满了来领工钱的工人。
随着春天的到来，农忙时节将至。
修路的工作，已经全部停了下来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解放。
他们可以领完工钱，就去登州、莱州淘金了。
王大枪这个时候，却不在排队领钱人群中。
他和几十个工友，现在都趴在地上，身上被捆着绳索。
骑着马的官军，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马上的将官，拿着皮鞭，对着他们骂骂咧咧：“这些天杀的杀才，欠了官家的钱，还敢跑？！”
虽然玩的小，可架不住瘾大！
官兵们再凶狠，了不起抽他们一顿鞭子。
这将校眼珠子一转，就和他们说道：“好叫尔等知道……”
年龄、身高、健康……都被筛过。
哪怕四散而逃，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
可偏偏他好赌！
此番跟着宋用臣出来办差，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收获满满。
“若愿南下，去广源州淘金者……到了当地之后，每人都可以和当地官府取一个号牌，从领到号牌哪天开始，可以前往当地的山林，用一天时间来圈定地盘！”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积极？又怎么可能这么机警？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借到钱？
而其他人，最多只能借个一两贯呢？
于是，宋用臣一勒缰绳，道：“待此间事了，我等便可以回京述职了！”
于是，就懵懵懂懂的被人领着，到了那些文吏面前，签了自愿前往广西戍边的文书，也更新了二十四贯，年息两分的借贷契书，同时还签了官府给他提供十贯无息安家贷款以及十贯铁器贷款的文书，以及最重要的自愿将所采黄金、白银以及其他一切产出，全部以市价和卖与官府的契书。
他本来赚了不少的。
一年五贯？一个月才三五百文？还是在熙河那种地方？！
可欠的钱太多了！
足足二十贯呢！还有两成的利息！
宋用臣笑了笑，没有多说。
“现在，给汝等三条路……”
那将校嘿嘿的又挥了一鞭子：“这第二条路，就是去广西，交趾的广源州有大把金子！”
每抓到一个欠钱的泼皮还了钱，他们就能拿到一半的利息！
他也不想跑啊！
不过，王大枪想的开。
他可以在抵达当地后，先选择一个无人居住的地方，只要没有人和他竞争，他就可以向当地官府申请，在当地官府的见证下，用一天时间，用步行的方式，圈定一块地盘。
大家却都被蒙在鼓里，于是在趁夜摸黑提桶跑路的时候，却被牵着恶犬巡逻的禁军逮了个正着！
一贯两贯的，只要他开口，肯签押自己的名字，就直接借给了他。
“尔等泼皮，就不要想了！”
在那里，他们坐上了漕船——船钱自然是借的。
一张写满了条贯的文书，就已经被人递到他手上，还贴心的问着：“好汉可识得字？可需俺们给好汉介绍？”
王大枪，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索性大声喊道：“提辖，俺没钱……”
就连跟着的禁军们的口袋，也被掏了一遍。
王大枪听着，瞪大了眼睛。
在王大枪等人登船的时候。
“做满了年限，自然能连本带利还清官债！”
“尔等只消签押相关年限，洒家便派人送尔等去熙河！”
然后就在地上装死。
这些泼皮，若肯还钱，那么利息的一半，就是他和他的将士们的赏钱。
王大枪听着，眼珠子一转，立刻抬起头喊道：“提辖，可否让小人等去登州采金还债？”
“当今天子仁圣，已许了尔等恩典！”
“第一：还钱！还了钱就可以走！”在他身后，已经摆着一排桌子，桌子前都坐着文吏。
“都是符合标准的吧？”宋用臣问着身边的人。
“无论是地下的金子，还是地上的土地，皆尔等财产！”
可他终究不敢说出来。
他们这些滚刀肉，又都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家里底细。
一个月下来起码两千钱！
即使他三五天就去光顾一下那些勾栏，也还能剩下一贯多一个月。
于是，所有人都抬起头。
简直神乎其技！
主要内容大概是——他若自愿签押前往归化州、顺安州、广源州、思琅州等地。
工地上专门放贷的官人，倒是很好说话。
可若一顿鞭子将几十上百人抽死、抽残，那事就通天了！
会惹来御史台的乌鸦们的！
“嘿嘿！”那将校将鞭子一挥：“还不起钱？简单！”
悄无声息之间，不仅仅把工地上的黔首们兜里的钱，搜刮的干干净净，还让他们感恩戴德。
这是财神爷啊！
而且，那些天杀的禁军骑兵，还养了恶犬在营地。
那将校一看生意上门了，立刻咧嘴一笑：“自然有的？”
给官家修路，一天一百钱，扣掉吃食，一天起码能存下七八十钱。
那些恶犬，都被训练过，专门闻了他们这些欠钱的苦命人的味道。
王大枪懵懵懂懂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想的美！”那将校骂道：“登州采金，那是官家给良善百姓的恩典！”
南下广西，山高路远，自然要选身强力壮，体格健康之人。
于是他莫名其妙的，就又欠了一屁股债。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天天和王大枪们打交道，谁都别想抵赖！
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
但，他确实识字，至少基本的字是认得的。
“就选其他两条路吧！”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在登州淘金的经历。
“俺也是！”
实际上他们却都是被筛选的。
王大枪趴在地上，叹息了一声。
他就不信，这些官兵还敢杀人？
骑在马上的将校，却是看着满地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泼皮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