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伤的少年答道:“四身都疼,肚子疼,脑袋也疼。”
另一个哼哼了两句,没有说话。
赵长城道:“他们的伤势比较严重,必须马上送医院治疗!”
一个穿绿衣服的妇女双眼哭得红肿了,说道:“哪里有钱去医院啊!我可怜的龙宝啊!长这么大,阿妈都舍不得打你一下!被那些没良心的打成这副模样了,叫阿妈怎么活呢!”
赵长城道:“这件事情,由政府出面来处理。你们控制住情绪,我把厂里的人叫出来,大家商量一下,先把孩子们送到医院去治疗。”
这时,那个平头男子跳了下来,说道:“钱怎么算?”
赵长城道:“现在,我们先不管谁对谁错,对和错,自有公安和法院去评判,人既然是厂里人打的,那就先由他们垫付。到时责任划分清楚了,该怎么处罚,怎么赔偿,那就由司法机关来判定,你们说好不好?”
平头男子道:“他们打了人,肯定是他们的错!”
赵长城道:“这位大哥,你的亲人被打了,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这般无法无天的闹下去,对你们的孩子很不利,万一他们受了什么骨折和内伤,拖延了治疗时间,那就会落下一辈子的毛病!那就害孩子一生一世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孩子送去就诊,我们再来谈别的事情!如果你们同意我的办法,就请大家后退三米,我请厂里的负责人出来,大家面对面的谈判,好不好?”
平头男子犹豫了一下,看看痛苦哀号的孩子,说道:“好!只要他们厂里肯送我儿子和侄子去看病,我就同意跟他们先谈谈看!”
赵长城点点头,对梁宁帆使了个眼色:“快去请肉联厂的负责人出来。”又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道:“快打120叫救护车!”
田青随后赶了来,轻声说道:“赵县长,我已经通知了县公安局,另外还通知了县武警中队。他们应该快来了。”
赵长城点点头,说道:“田秘书不错!”
田青悄悄的退在一边。
不一时,警笛声大作,几辆警车和武警车相继赶来,武警和公安民警们飞快的来到事发厂区,在领导的指挥下,迅速的控制住了相应的闹事民众。
姚晨和县武警中队的中队长杨冬松同志,走到赵长城面前,向赵长城报道。
赵长城跟他们一一握手,说道:“姚局长,杨队长,辛苦你们了。”
姚晨和杨冬松异口同声回答:“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赵长城阴沉着脸,对姚晨道:“姚局长,你们公安经开分局是怎么回事?出事情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们来人?”
姚晨道:“报告赵县长,我来之前,询问过廖德阳,听他说,经开区另外一个地方出了点事故,他们的警力都调到那边去了。”
赵长城眉毛一扬,冷笑道:“是吗?出了什么事故?”
姚晨明白赵长城的用意,说道:“听说是近郊一个养牛户,跑丢了五头牛,民警们都派出去找牛了。廖德阳同志还请示过我,是不是应该赶回来。我说不必了,你们就安心找牛吧。”
赵长城强忍下怒火,淡淡说道:“找牛也是大事,民众麻烦无小事嘛。廖德阳同志爱民如子啊!这种人待在小小的公安经开分局,实在是委屈他了,我个人觉得,街道办事处更适合他这种人发挥特长啊!”
姚晨心想,赵长城果然要拿这个廖德阳开刀了!
廖德阳仗着是郑春山的人,对姚晨当这个局长,是不服气的,因此对姚晨也就是爱理不理,平常有什么事情,总是阴奉阳违。
借赵长城这只大手,整整这小子也好!不然自己要想在局里掌握大权,还真有些难度。
在梁宁帆的劝说下,肉联厂的一位佟姓经理小心的走了出来,见到外面全副武装的武警和公安,这才放下心来,整整衣冠,在梁宁帆的引导下,来到赵长城面前。
彼此互相介绍完毕后,佟经理对赵长城道:“赵县长,这个事情不能怪我们,当时抓到他们时,他们正从仓库偷了东西要逃跑,我们的工作人员赶上去把他们抓住了。打是打了一顿,但应该打得不严重。这几个孩子,都给滑头,趁我们不注意,就跑了。最后看他们逃跑时的作,还很利索的。”
赵长城说道:“佟经理,不管怎么说,也要先救人,这笔医疗费用,先由你们厂里出,司法机关会介入、审理,划清界限,责任该归谁就是谁,你觉得怎么样?”
赵长城等县区领导的协调下,各个厂家代表都答应,愿意先出医疗费用,把受伤的人送去就医。
随后,所有的相关责任人员全部被带回公安局里,接受询问笔录。
如何审案判案,那是司法机关的工作。
赵长城处理完事情后,就回到了在经开区的办公室,召开了一个临时党委会议。
在会议上,赵长城同志指出,当前临沂经开区的重点工作,除了继续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外,更要加强园区内的管理,尤其是生产安全的监督和企业周边的环境护理。这个环境,不仅是指卫生环境,更包括了人文环境和治安环境。
赵长城同志强调指出,临沂经开区管委会,要加强园区内的普法宣传教育,要走进企业,社区,把法治宣传工作到位。
赵长城敲着桌面,语重心长的说道:“同志们哪,市民翻墙入厂偷东西!厂里抓到后,没有想到报警,而是私自殴打!说得严重一点,这是一种法盲的体现!你们身为政务人员,就应该负起总责,普及法律法规的宣传工作!
今天的会议上,我们就要拿出一个方案来,组织起一个普法宣传小组,社区和园区,进行普法宣传!梁宁帆同志,这个事情,由你牵头,孙薇同志,具体人员名单由办公室拟具,跟相关部门进行协调,组织一个普法宣传小组,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强化普法宣传!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这是我们工作的要点,也是充分发挥政府服务机能的一种体现!不要临到出事了,这才知道惊慌!从今天起,经开区施行分片责任制,整个区域,分成若干小片,我们在座的党委委员,每个人分一片,这片区域出了问题,如果确定是因为督管不力造成的,就由负责这片的党委委员承担主要责任!”
这个会议后,经开区的工作果然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偷盗行为渐渐杜绝于萌芽之中。法制宣传小组各个厂家,组织员工进行普法知识的学习,加强了法制的宣传。
这个普法宣传月的活动,从这一年开始,一直保持了下去,受到了临沂经开区人们的称赞和欢迎。
由于这个普法宣传月是在阳春三月,因此被人们称之为春风普法月。
朱枫从东沟子乡回来了,在农村十天住下来,这家伙不但没瘦,反而胖了几斤。
赵长城笑道:“你这家伙,不会是跑到下面去剥削农户了吧?”
朱枫道:“东沟子乡的干部群众太热情了,听说我是下来考察乡镇企业试点工作的,个个把我当大领导供奉,走到哪里,都有人拉着我到他们家里去吃饭,每餐都是好酒好肉伺候,我能不胖吗?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样当领导的个个都肥头大耳!”
赵长城道:“这话有些大哦!把我也骂进去了,我几时肥头大耳过了?”
朱枫笑道:“我不是骂你,你在领导当中,算是清瘦的一个,证明你是一个好官。”
“少贫嘴,说说吧,有什么收获?我叫你观察的事情,怎么样了?”
“啊呀,这个东沟子乡并没有什么优势嘛!守着一座大煤山,可惜不是自己的,不能采煤,最多也就是跟别的村一般,搞搞大棚和生态混合种养吧!”朱枫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显然对东沟子乡这个地方已经十分了解了。
赵长城淡淡笑道:“你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比如说东沟子乡的周边。”
朱枫道:“你不是叫我考察东沟子乡吗?我没事跑别的地方去做什么?”
赵长城道:“你这个同志啊,不要指个地方就放一枪嘛!我给你说个事情吧,岭南省的投资考察团来到咱们县后,在咱们县的考察时间只占他们总考察时间的三分之一,其它三分之二的时间,全部放在了周边县市甚至南方省整个大环境的考察上。正因为他们经过了这番细致周详的考察,最终才决定落户咱们县城,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意非常红火!”
朱枫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眼界要放宽。一个县不是单独的一个县,他是在西州这个大环境里,也是在南方省这个大环境里,更是在国内这个环境当中!从一个乡来说,也是如此。”
赵长城笑道:“再看大一点,要从整个世界的格局来看问题!尤其是经济问题。一县之地,政治只限于一国之内,但是经济问题,总是与全球气候息息相关的。”
朱枫心底一凛,心想自己离赵长城,还是差了一点啊!这个家伙,三年不见,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思考问题,跟我们这些同龄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啊!
赵长城笑道:“老同学,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下去走走吧!我希望你能通过我的考验!”
朱枫问:“什么考验?难不成我通不过,你还不给我安排工作了?”
赵长城哈哈一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去吧,多看,多想,眼界放大一些。”赵长城双手抱圆,然后忽然放大。
他给朱枫的考验,是一种政治上的考验,因为赵长城打算培养几个真正意义上的赵家班底。对于这个班底人选,赵长城有自己的考校标准,一是和自己要对味,二是要足够醒目。朱枫的性格,无疑是对赵长城胃口的,但是,如果朱枫并不够醒目的话,赵长城还是不会重用他。
接下来的县委常委例会上,赵长城和县委副书记郑春山爆发出新一轮的争端。
问题是围绕公安经开分局开始的。
本次常委会议,主要是对省委关于加强党风廉政作风文件的学习。
学习完毕后,赵长城在会议上严肃的指出来,公安经开分局严重的不作为,建议换掉公安经开分局的领导。
他这句话刚刚说出来,郑春山马上火烧屁股般一蹦老高,大声说道:“不行!赵长城同志,没你这般打压人的!”
赵长城皱眉道:“春山同志,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针对任何人!更没有打压谁的意思。”
郑春山冷笑道:“赵长城同志,现在整个经开区,基本上全是你的人,你想把经开区弄成你赵长城的后花园吗?”
赵长城道:“春山同志,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拿的都是财政工资,要说我们是谁的人的话,我们全都是党的人,我们都是国家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思维和行为能力,怎么可能谁是谁的人呢?你这种说法,恕我不能苟同。再者说了,用你春山同志的话来说,那谁又是你的人?公安经开分局的廖德阳同志算一个吗?”
赵长城抓住他的话头,以子这矛,攻子之盾,狠狠揍了郑春山一顿。
郑春山语气一滞,搔了一下脑袋,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廖德阳同志也是党员干部,在任上也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努力。上次为了帮养牛户找丢失的牛,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休养呢!这样的好同志,我们怎么能说他不尽责呢?同志们,大们评评理,这样的好干部,我们政府部门里,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我们怎么能打击辙换这种好同志呢?”
说着,他的双眼,一一从陈子丹和孙子武等常委们脸上扫过去,期待用这种兔死狐悲的感情,引发常委们的共鸣,众而出面为自己说话。
陈子丹和孙子武微微一笑,并不插嘴,在不到表态的时候,他们是不急于说话的。
现在的县委常委会,情势越发微妙,赵长城这匹黑马,后来居上,在常委会上经常有出奇不意的举措,往往能获得大部分常委的支持,就算是陈子丹和孙子武两人,在某些问题上,都要让赵长城三分。
精明的他们更加不会为了郑春山而轻易出头。
其它常委则更加端坐不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对郑春山望过来的那丝热切的盼望眼神,视若不见。
郑春山眼见得不到常委们的支持,并没有气馁,冷笑说道:“各位同志,我可听说了,上面拨下来的那几百万款子,被赵长城同志胡乱挥霍了!”
这句话有如石破天惊,常委会炸开了锅般,立时起了一阵议论和猜测声。
郑春山眼见奇招凑效,得意的瞥了赵长城一眼,心想:“小子,你继续装你的淡定吧!我看你能淡定到几时!”
赵长城同志眉毛一扬,闪过一抹冷笑。
跳梁小丑,在所多有!
郑春山清清嗓子,继续对赵长城的炮轰。
“同志们,我听外面有人在传言,财政局里那几十万款子,已经少了二百万!这乡企改制还没有看到影子呢,就平白无故的少了二百万了!这件事情,难道不值得我们大家深思吗?”
孙子武说道:“春山同志,你从哪里听来的言论,无根无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有伤同事之间的感情。”
赵长城马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孙子武一眼。
孙子武这话,看似为赵长城澄清,其实是在指使郑春山,叫他摆出证据来!
其心可诛!孙子武怎么会对自己发难?难道他见不过自己太过强势吗?
这也是常理之中,哪个县长愿意有一个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还更强势的副手?
郑春山果然精妙领会了孙子武的话里含义,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胡谄的,我也是听几个同志闲聊时说起的。这几个同志是县财政局的老同志,绝对不会信口开河,我当时为了维护县委的声誉,还警醒过他们,叫他们不要乱说话,但他们拍着保证,说自己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会给领导身上泼污水。”
孙子武道:“当初这笔钱下来时,我曾经向财政局打过条子,要他们批一点钱出来,把教师工资给发了,但司小萍同志说,除非赵长城同志开口签字,否则一律不给钱!呵呵,司小萍同志这关把守得真严啊!连我这个县长都要不到钱啰!”
郑春山道:“是啊,现在财政上的钱,也只有赵长城同志能够动用,这笔钱不见了,那就肯定是赵长城同志弄没了的!”
常委们听着孙子武和郑春山的对话,人人心中存疑。
财政局那笔钱管得严,众人都知情。陈子丹在常委会上更是严厉指出过,不得动用这笔专项资何。
怎么转过身子,这笔钱就无故失踪了?
陈子丹微讶,问赵长城道:“赵长城同志,这件事情,你可知情?”
赵长城说道:“陈书记,我知道,这二百万,是我动用的。”
郑春山马上冷笑道:“大家瞧瞧,我没有说错话吧?某些人就是这样,对待同志那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对待自己却是春风潜入夜,搬钱细无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