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远失眠到后半夜,才在渐渐转小的淅淅沥沥雨声中睡着。
不过也许是心里有事的缘故,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睡到中午才醒。
另一半被窝早就冷了,昨晚睡前小崽子已经跟他说过,今天有点事不能陪他,沈知远没问具体什么事,但是猜一下就知道了,应该是去照顾赵大山和王秋凤,怕沈知远不愿意听到那两个人,所以没有明说。
沈知远当然不介意,赵大山昨天闹自/杀,小崽子昨晚回来情绪很不好,还在以为自己睡着后偷偷哭了。何况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们就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过往的事再跟他们无关。
虽然还有点犯困,但是心里总是惴惴,完全没有了以往赖在被窝的心情,沈知远索性穿好衣服起床,推开门看一眼天色,应该才九点或十点钟,天上飘着蒙蒙细雨,河里浑浊的山水汇聚着飞快冲刷向下游。
这个时节,三涧村气候湿冷,山上草木虽然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纤尘不染,可是那挂满水珠的绿却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呈现出一种僵滞沉重感。
沈知远洗漱后皱眉关上门,回屋坐下吃赵卫东做好的早饭。
屋里用石头堆了个火堆,赵卫东离开时放的木头早已燃烧殆尽,沈知远用木棍扒拉了一下,只有几粒指甲盖大小的暗红火炭藏在灰烬下,散发微弱热量。
沈知远拿了一撮干燥的松针点燃,准备重新点起火堆,屋里太潮湿阴冷。
就在这时,有人扣响屋门。
沈知远心跳莫名加快两下,像是有所预感,一颗心向下沉。
不等他去开门,外面的人已经将门推开一道门缝。
“是我。”梁大伟将门推得更开,一张脸露出来,脸色憔悴疲惫,眼底青黑,似乎近期备受煎熬。
下一秒,梁大伟彻底将门打开,冷风顿时刮进来,他走近,“我想跟你聊聊。”
沈知远神色淡淡,“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请你出去。”
梁大伟强忍平静的脸顿时含怒抽搐,冷笑,“呵,你确定我们没什么聊的?不如聊一聊你让我帮你造假的事?什么怀孕什么流产,根本就是个谎言,一个阴谋!你太恶毒了!这样害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知远丢下准备架起来的木柴,拍拍手站起来。
“既然你装作听不懂,那我只好去跟赵家人说了,尤其是赵卫东!”
“这么荒唐的话,你觉得他们会信?梁医生,你是医生应该懂法的吧?照你的说法,你是帮病人伪造了病历?还做了虚假手术?你跟我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能耐让你为我担这么大的风险啊?让你帮我骗你的好朋友一家?”
沈知远说着笑起来,摇摇头,“太荒谬了,毕竟如果被发现,你可是要坐牢的,梁进步的前途也会被你毁了,所以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进步辛辛苦苦考上了心心念念的学校,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吧,此时你应该在家好好跟他道别,而不是在这跟我说些荒唐的笑话,传出去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梁大伟面孔刹那扭曲,“住口!你这个心机歹毒的人不配提他!”
他怀疑从一开始,进步和自己的关系被沈知远知道后,沈知远就开始谋划假孕的事了!
沈知远这番话,话里话外都是在威胁他,如果假孕的事曝光出去,进步的前途会被毁掉!这也是梁大伟这段时间不敢来揭穿沈知远阴谋的原因。
至于他当初为什么开假病历——
梁大伟目眦欲裂,“我当初不知道你会这么歹毒,我以为你只是想借肚子让大山和秋凤对你好点,你不也是用这个理由诓骗进步的吗?没想到你的目的竟然是要逼死大山两夫妻!”
昨天深夜无意中听到病人聊天,竟然是大山吃老鼠药的消息,他腿都吓软了。
再也顾不得其他,冒着大雨连夜进村。
沈知远神色冷了下来,“他们要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秋凤瘫痪、发疯,拿玻璃扎自己轻生,赵大山吃老鼠药,哪一件不是他们自己亲手做的?自杀罢了,关他什么事。
呵,上辈子他尚且苟活着没有自杀呢,他们倒是这么轻易便崩溃了。
沈知远不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两个人。
“简直无耻之极!”望着他完全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梁大伟血红眼珠瞪大几乎掉出来,剧烈喘气,“我会去自首,我现在就去举报你,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做医生,我也不让你继续害人!”
他豁出去一切一般咬牙切齿,“这份良心的谴责我受够了!”
沈知远彻底沉下脸,那双狐狸眼冰冷无比,盯着梁大伟。
半晌,他讥讽的嗤笑一声,“看来梁医生的确大公无私,舍得自己和妻小,也舍得儿子的前程。”
梁大伟攥紧拳头。
沈知远又笑,“可惜,进步还说以后要跟你和谐相处的,如果自己的前途毁在父亲手里,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梁大伟牙齿咯咯响,“你少用进步来威胁我!就算进步不认我,我也要去举报你,进步上不了大学,你同样上不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