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你别喝了,东哥!”
“再这样喝下去你胃不想要了!”
“求你了哥,你跟我们说句话,哪怕一个字都行啊……”
方铭眼睛通红,拼命去抢赵卫东手里的酒,可后者握得极紧,好像握着的是他这世间唯一能握住的东西一样,宝贝无比,指骨死死的抓住酒瓶。
方铭用尽力气去掰也掰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一瓶酒喝尽,看他自己砰的一声把那个他怎么抢也抢不来的酒瓶垃圾一样丢开,又去开下一瓶。
而地上已经堆了很多酒瓶。
方铭眼睛被刺伤,受不了了大吼,“你就真不拿自己当人吗?你这样谁又看见了?那个人看见了?看见了也未必会心疼你!你也心疼心疼自己啊!”
赵卫东恍若未闻,喉结滚动不停咽下酒液,来不及咽下的就顺着扬起的脖颈流进领口,而那衣服还是昨天那身,不复体面笔挺,皱巴巴的散着浓重酒气,极致的颓废。
这样子的赵卫东,有很久没见到了。
但却是方铭的阴影,让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几年前,刚认识赵卫东没多久的时候。
方铭鼻酸不已,眼泪一下掉出来,哀声祈求,“他都和别人有孩子了,和那个女人组成三口之家了,你清醒点吧东哥,他有什么好的,东哥你自己也是人啊,你心疼心疼自己啊。”
赵卫东红肿眼角弥漫上水色,侧过头去,两行眼泪滴落在领口。
“我,”他慢慢开口,声音嘶哑,像喘不上气来的心脏病人,“我这里难受。”
他松开酒瓶,捂住自己的心口,“这里疼。”
方铭刹那表情有点儿崩溃,狠狠一抹眼睛,拿起一瓶酒一口气灌进去大半,“我陪你喝哥,你不要难受,你难受我也难受,喝完了明天我陪你去找他,我们有钱,他这么喜欢钱,你要他跟你他肯定跟的,那个女人算什么,我估计沈知远都不爱她,你看他前几天还跟你在一块儿,我们出很多钱,他要多少就给多少。”
口不择言,方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只是想哄他哥开心,只是觉得他哥很痛苦,难过得像要死掉了,让他看着也很难过。
赵卫东好像醉了,根本没听他说话,捂着心口撑着桌子站起来,两眼流着眼泪有点儿茫然的喃喃,“我难受,我得去买点儿药吃。”
然后他晃着身体就要往外走。
陈浩宇一言不发的拉住了他,今晚他都很沉默,廖翔也是。
这样卑微落魄的赵卫东,是陌生的。
尽管从别人口中听过赵卫东和沈知远的故事,也偶尔在不经意间撞见过赵卫东喝醉后默默坐在黑暗中发呆的样子,但是远不如亲眼窥见冰山一角来得震撼。
是的,震撼。
“当年卫东为了沈知远失心疯了一样”“六亲不认”“鬼迷心窍”,赵父和赵母恨恨的话,原来不带任何夸张手法,竟然只是陈述。
也让他们愕然的品味到,赵父赵母对这个儿子没有诋毁。
当年,赵卫东为了沈知远,怕是真的和家里人反目成仇。
沈知远,是怎么样一个人呢?好像每一次都能震撼到他们,这个人总是浓墨重彩。他们甚至对他有些敬畏了,是望而却步的害怕。连赵卫东都能被折磨到如此痛苦。
陈浩宇,“我以为你会恨他。”
一直挥着手臂要挣开他去买药的人,忽然安静在原地。
然后无声的坐进沙发上,像一滩失了力气支撑的烂泥,手搭在脸上,没有哽咽,可是肩膀却压抑到极致的幅度很小的抽 动着,眼泪从手掌下不停流出来。
“恨过,但是更想爱他。”
赵卫东心脏疼到没有知觉,“没错,他利用我,他骗我,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家里人说的那些话有大半都是真的,他就是这么可恶。”
“可是我还是只恨了他一小会儿,他一走我就后悔了。”
“而且可笑的是那一刻我恨的居然不是他对我家做了不好的事,而是他根本不喜欢我。”
廖翔和陈浩宇一下捏紧了酒杯,心里揪了一下,方铭已经哭着开第二瓶酒。
赵卫东躺在那里捂着脸又哭又笑,“更可笑的是明明他做错了事,我却听不得有任何一个人诋毁他。他不值得,但我就是觉得,好像每个人就该都爱他,说他的好话,所以我不爱回家……”
回到家,就会提醒他实际是多么恶心卑劣的人——哪怕他给了父母最好的物质生活,可是他其实心里还对害了父母的人念念不忘,并且在他们说那人坏话时还暗暗心生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