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男子年纪轻轻,身材纤瘦,与晏泠站在一起显得更为娇弱。
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唇红齿白、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他明明抱着晏泠,目光却是投射到绯雪身上。
绯雪不难从中看出那藏得极深的锋芒与算计,像是在冲自己示威。
晏澄……
在心中道出这个名字,绯雪从头到脚释放出的杀气无法控制。
许是察觉到这一点,晏泠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晏澄整个挡住,切断了绯雪与晏澄彼此的视线。
晏澄唇角上扬,眼中掠过一瞬的得意。
“阿澄,你回来之前怎么没先派人支会一声,本王好去门口接你。”晏泠与晏澄面对面,眼里满是宠溺。
“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嘛!”晏澄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注视晏泠的一对明眸含情脉脉,“一年没见了,我好想念哥哥……”
“我也是。”晏泠温柔地用手帮晏澄整理凌乱的鬓发,那样子像极了深爱妻子的丈夫。
绯雪不想看他们二人令他作呕的“兄弟情深”,扭头要走。
“阿雪……”
一把拉住他手的人,是晏澄。
绯雪犹如被蝎子蛰了一口,猛地甩开晏澄的手,晏澄整个人一踉跄,稚嫩的小脸顿时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
“你干什么?!”
晏泠立即像母鸟护雏鸟一般护住晏澄。
紧盯自己的双眼尖锐得像针,绯雪感觉胸口像被密密麻麻地扎了无数个针孔。
视野里的男子前一刻还体贴地给他披衣服,对他关怀备至,甚至用舌头舔掉他鼻尖的雪,想要吻住他的嘴唇。
然而现在,这男子眼里唯有对他的嫌恶与警惕。
干涩的薄唇张了又张,绯雪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还能解释什么呢?
“阿雪……”
这时,先开口的人是依偎在晏泠怀中的晏澄。
“我还在无心岛时便收到哥哥的书信,说他找到你了……对我和哥哥而言,你虽然是叛徒,害得我们晏氏被诛九族,可是……可是我一直相信你是有苦衷的……阿雪,当年你到底为何背叛我们?我们对你情同手足,我不信你会这样恩将仇报。难道说……难道说就因为你喜欢哥哥,而哥哥他喜欢我,所以你就因爱生恨,卖主求荣吗?你知不知道晏家多少性命全葬送在你的一念之间?你知不知道家破人亡后我和哥哥过的是怎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哥哥被仇恨所煎熬每晚都会做噩梦……阿雪,如果你当初是被冤枉的,那你就说出来,哥哥和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如果……如果真的是你一时冲动,至少你应该跪下来跟我们兄弟俩真诚地道歉,否则……否则不止哥哥,我也会忍不住恨你……”
晏澄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谁见了不心动?
晏泠连忙捧起晏澄巴掌大的娃娃脸,耐心地帮晏澄擦拭脸上的泪水。
旁边,绯雪整个人像被灌了铅,一动不动。
他素来不善言辞,也懒得多嘴,他所接受的教导唯有守卫晏家,保护晏泠。
为此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将敌人斩草除根。
然而……
因为晏澄,他第一次见识到言语的威力。
晏澄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着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栽赃陷害的力量。
而他……却有口难辩。
绯雪暗暗握拳。
六年了……
晏泠没变,晏澄也没变。
绯雪心知肚明在晏泠面前自己是永远斗不过晏澄的。
晏澄拥有他所没有的却无比渴望的东西——
晏泠的爱与信任。
冷风卷起地上的薄雪,萧瑟凄寒。
绯雪刚要转身离开,突然一股内力化风从侧面击中他的膝盖。
扑通!
他跪了下来。
“给阿澄道歉。”
晏泠的命令犹如一盆冷水浇了绯雪一个透心凉。
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
这才像晏泠的作风。
见绯雪只是跪着,默不作声,晏泠皱起的眉眼流露出鲜明的不耐烦。
“本王叫你道歉!”
气势汹汹的几个字震动绯雪鼓膜,绯雪抬眼看向晏泠。
坚毅果决的目光看得晏泠一愣。
“晏澄没有让我道歉的资格。”
绯雪冰冷平静的声音充斥着对晏泠的反抗与对晏澄的憎恶。
在晏泠怀中的晏澄看着如此倔强的绯雪,眼底泛起的是欣赏和愉悦。
晏泠的脸像抹了一层锅底灰。
他发觉现在的绯雪比过去还要固执和不听话。
明明跪都跪了,只是一句道歉却死活不肯说出口。
“好,既然你不说,那你便一直跪着吧!”
晏泠长袖一甩,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搂着晏澄转身离开。
当晚,晏泠在王府中设宴为晏澄接风洗尘。
他们对酒当歌,把酒言欢。
廊下,绯雪仍在跪着。
整个岚王府都因设宴款待而变得热闹非凡。
但这热闹与绯雪无关。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的比想象中要大,院子里的积雪不知不觉已经高过脚踝了。
好在绯雪是在回廊之中下跪,否则此刻头顶与肩膀肯定早已落满积雪。
时间在觥筹交错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