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被晏澄毫不留情地揭开,沈凝玉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在矿场里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别磨磨蹭蹭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在逼良为娼呢!”
听到晏澄轻蔑的笑声,沈凝玉紧咬下唇。
在晏澄眼里,他恐怕比娼·妓小倌还要低贱吧!
然而不管怎么说,晏澄都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主人。
那日在矿场,沈凝玉差点被吓疯了。
所谓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前一秒还骑在他身上的官差,下一秒就被人咬掉了脑袋,他的四肢被扯断,分食,最要命的是吃了这个官差的也是人——
似人非人。
沈凝玉从没想过一个人能变成那般古怪凶残的模样。
比起人,更像是个野兽。
不……
是怪物。
如果这种怪物只有一个那还好说,然而出现在沈凝玉面前的怪物有十只、二十只、三十只……
整个矿场霎时间乱了套,所有人都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在惨叫声中化作怪物口中的食物。
鲜血、脑浆、内脏流了一地。
那些在沈凝玉眼里原本是日夜蹂躏他,而他却不敢反抗的施暴者们,此刻竟弱小得不堪一击,宛如肉摊上待宰的猪羊,等待他们的唯有血肉横飞的下场。
沈凝玉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连自己根本无法反抗的那些人都只能沦为怪物的食物,他还有什么可不认命的?
不过沈凝玉又觉得自己不亏。
因为他死了,其他人也死了。
有这么多人跟他一起死,惨的也不止他一个。
想通了,沈凝玉也就不跑了,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只四脚着地的人形怪物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在锋利的牙齿逼近他时,求生的本能大于一切,还是让他跑了起来。
沈凝玉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废物,连死都做不到泰然自若,还是跟那些对他施暴的人一样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然后,他被一截断腿残肢绊倒,摔晕了过去。
这样被吃掉时应该就不会疼了吧?
还是说会在身体被肢解时疼得醒过来?
沈凝玉祈祷是前者。
等到他醒时,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但沈凝玉还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他见到了晏澄。
晏澄于他而言,就是个索命的阎王。
可是四周围又不像阴曹地府。
沈凝玉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活下来了。
这里是醉灵宗,晏澄的房间。
晏澄没有告诉沈凝玉为何救他,沈凝玉只知道,晏澄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同时,也是血洗整个矿场的人。
时隔两年多,沈凝玉发觉晏澄的容颜不见一丝衰老,其实还是老了,只是看不太出来,因为晏澄长了张娃娃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永远都会让人很容易卸下心防。
不过晏澄的气质却变了一些,变得更加成熟、冷傲,危险。
曾经的晏澄穿着锦衣华服,还有种小王爷的贵气,但现在,他一身紫黑色广袖长袍,仿佛身上落满蝙蝠一般,左脸颊原本淡淡的烧伤被一块栩栩如生的#蝎刺青所覆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有一丝朝堂之气,反而更像一位知天命断吉凶的巫师。
沈凝玉此刻正躺在床上,晏澄站在床边,明明晏澄不像晏泠那般有着极强的压迫感,可沈凝玉就是打从心底对晏澄这个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又要我为你做什么?”
缩着脖子,沈凝玉战战兢兢地问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沈凝玉可不信晏澄救他是因为好心。
看着沈凝玉像只刺猬似的缩成一团,晏澄提了提唇角,弯下腰。
两人之间的冷空气一下子被挤干净,沈凝玉屏息凝神,浑身僵硬。
晏澄凑到了他耳畔,故意往他的耳朵里面吹气。
“反正不再需要你暖床了……”
说罢,晏澄直起腰,居高临下地俯视床上的沈凝玉,讥讽道:
“你自己应该清楚,现在的你有多脏。”
沈凝玉身子一颤,低下头。
看到沈凝玉盖在身上的被子湿了,晏澄意识到沈凝玉掉了眼泪,不禁笑得更大声。
“有什么好哭的,觉得委屈了?”
突然,晏澄抬手挑起沈凝玉的下巴。
映入眼帘的是沈凝玉一双楚楚可怜,泪光闪烁的大眼睛,晏澄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容陶醉。
“你除了这张脸,就再没别的优点了,所以你也是在利用你的这张脸取悦男人,来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横竖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难道还是我逼你的不成?”
被晏澄一针见血地点明,沈凝玉想要忍住哭,他不想再被晏澄嘲笑,然而,他越是想忍耐,眼泪越是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当初,是他自己想利用美貌让晏泠爱上他。
也是他自己嫉妒绯雪,谋害绯雪,才会被晏澄抓住把柄。
同样是他自己选择与晏澄合作,为虎作伥。
可是,沈凝玉还是不觉得自己应该落到这般田地。
这世间比他坏的人多了,又不是好人就有好报,恶人就有恶报。
他在矿场中的遭遇,完全是被迫的。
是,他没有选择自尽,而是苟活了下来。
可日日夜夜#####,被凌虐,被蹂躏,就只能选择自尽来证明自己的傲骨吗?
选择委曲求全,苟且偷生难道就活该被晏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