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
赵秀妍支支吾吾,她难道能告诉萧长卿,这玉佩是她从他身上偷走的?那可不行!
萧长卿目光幽冷的盯着她。
赵秀妍觉得浑身更冷了,简直比刚刚落入湖水之中时,还要寒凉。
“本王不管你想干什么,日后,莫要打着本王的旗号。”萧长卿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面无表情道:“不要太放肆,否则本王不介意六皇子妃的位置,换个人来做……”
赵秀妍面色顿时一变!
“殿下!”她从床上爬下,扑到萧长卿面前,抱着他的腿跪了下去:“王爷,秀妍错了!秀妍再也不敢了!”
萧长卿没有看她,只是慢慢的,坚决的,一根一根手指掰开她的手指。
“记住本王说的话。”
丢下这一句,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赵秀妍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脸上的泪水流个不停:“殿下……”
萧长卿的声音遥遥从外面传了进来:“好好照看着,有什么问题立刻禀报本王。”
“是,殿下,您对赵小姐可真是爱护有加。”宫人艳羡不已。
萧长卿似乎是笑了,语调特别温柔,赵秀妍在屋子里,都能想象得到他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那是自然,她可是本王未婚妻。”
屋子里,赵秀妍只觉得浑身冰冷。
过了很久。
“赵小姐!您怎么在地上?”有宫人进屋,看到她的样子,吃了一惊。
赵秀妍迅速擦掉脸上泪痕,淡然道:“我没事,你们下去吧。”
“赵小姐?”
赵秀妍霎时怒了:“叫你出去听不到么?!”
宫人吓了一大跳,忙不迭退了出去,面上一片惊骇,六皇子这么温柔,为什么他的未婚妻如此凶悍?好可怕……
六皇子连这样的女人都能爱的下去……
屋子里,赵秀妍忽然伏在枕头上闷声大哭起来,哭的伤痛欲绝。
可是忽然间,她抬起了哭的通红的泪目,语气里有着一丝坚决:“沈沉鱼,都是你逼我的……”
……
慈宁宫。
先太后仙去多年,宫门常年关闭,每月唯有宫人们前来打扫两次,冷静,幽寂。
“进去!”
沈沉鱼穿着那一身已经快要湿透的衣裳,被几个宫人推进了大殿。
咣当一声,沉沉的殿门在身后关闭了。
眼前唯有烛火,牌位,再无他物。
沈沉鱼从地上爬了起来,环视一圈,没有找到别的通道。她呆呆站了片刻,便走到大殿上唯一的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
纵然看不到人影,可沈沉鱼相信,皇后的人,必定在哪个角落里监视着她。
烛火映着她的脸颊,忽明忽暗。
想起萧长凌,沈沉鱼心中微微一痛。
她的衣裳湿了,人也冻了很久,到了现在更是一点东西都没吃,这些,他可知道?
知道了也不在意罢。
沈沉鱼想象着,萧长凌坐在慈宁宫里温暖的火炉边上,听着太子妃叽叽喳喳的说些他们才知道的陈年旧事,俊美的脸颊上浮现一丝笑容……
眼眶渐渐湿润。
天渐渐的黑了。
冷饿交加,终于,那双倔强的撑着,等着某人的清亮水眸,终于无力的合了起来。
沈沉鱼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软软的倒在蒲团上……
而此时,那紧闭的宫门忽然从外打开了。
露出了站在台阶上的人,一身竹青色长衫,发丝如墨,面孔又雪白非常,浑身透着浓浓的儒雅之气。
六皇子萧长卿。
“劳烦公公了。”
六皇子递给守卫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一个大大的食盒,道了声谢便走进了大殿。
下一刻,他就看见沈沉鱼晕倒在在那里。
萧长卿愣了片刻,立刻回身:“去!叫太医来!”
他身后的太监小柱子已经惊呆了:“殿,殿下,咱们可是偷偷过来的,这一请太医,不就……”
萧长卿没有理会他,走过去伸手将沈沉鱼从地上抱了起来。
消瘦。
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小时候那个肉肉的沈沉鱼去了哪里?
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萧长卿发现沈沉鱼脸颊绯红,再一摸额头,烫的厉害。
情况不妙!
“快啊!愣着干什么?”萧长卿大声喊道,声音急切。
小柱子惊呆了,他一直都跟着殿下,却从未见过他急成这般!
“长卿……”
忽然怀中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萧长卿浑身一颤。
不可置信的低头,就看见沈沉鱼睁着惺忪的眼睛,迷茫的望着他:“我,我这是死了么?长卿……”
“你好好的!”
萧长卿忍不住打断了这悲伤的语调,沈沉鱼再说下去,他保证一定狠狠打烂萧长凌的人头!
他是猪头么?
只知道陪着皇后太子,却看不到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成了这般!
……
坤宁宫。
由于烧着地龙,殿内十分温暖。
太子妃林月婉拿着柑橘一边吃,一边听着宫人们向她讲述照顾太子的注意事项。
“太子妃娘娘,您可不能再给太子殿下吃任何生冷的东西了……”
“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了!”
林月婉不耐烦的打断,挥手命她退下,目光炯炯的盯住了对面的萧长凌:“长凌哥哥!你在想什么?”
萧长凌呆呆的坐着,恍若未闻。
沈沉鱼小产不足一月,还受了剑伤,又在梅林里冻了那么久,如今还要挨罚,不知她可受得住……
哼!受不住也是自找的!别指望他去求情!
凤眸里涌上一股愤怒,却又被担忧所代替,萧长凌就这么纠结着。
“长凌哥哥!”
林月婉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见他毫无反应,立刻伸手推了一把。
萧长凌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长凌哥哥?”
林月婉吓了一大跳。
萧长凌终于看见了她,只是眼神里却是迷茫的。
“你干什么?”
林月婉嘟起了嘴:“长凌哥哥,你在想什么,我叫了半天都没反应!”
她等着萧长凌给她道歉,然后安慰她。这是过去这么多年来玩烂了的伎俩。
屡试不爽。
可是今天,她等了半天,身边人也没动静。
林月婉忍不住回头,却看见萧长凌目光直直的望着一处,半天眼珠子没转一下。
忽然,他站起身来大踏步往内殿走去,衣袂纷飞。
“长凌哥哥,你……”林月婉吃了一惊。
萧长凌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要去求皇后,将沈沉鱼从太后寝宫里放出来!不能再等了!
“老四,你干什么?”
裴后的声音从内寝宫里传了出来,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内寝门口,萧长凌停下了脚步。
“母后,求您放了沉鱼吧!她身子弱,会受不了的……”
裴后还没开口,一旁的太子妃林月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萧长凌,原来你刚刚一直想着那个贱婢!”
头一次,她没有喊他长凌哥哥。
萧长凌满脸尴尬。
“老四,你果然是爱上她了,爱上了一个贱婢!”
裴后从内殿里走出来,目光灼灼。
“不。”萧长凌摇头,道:“母后,不是这样的!沉鱼若是有失,大哥的病……”
“没她你大哥死不了!!”
裴后声音陡然变厉:“老四,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应当是你自己!立一个贱婢为王妃,还对她动了真情,你说说,以你目前的状况,能给你大哥带来什么帮助?你只能拖累他!”
“本宫又如何能够对你放心!”
她说一句,萧长凌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已然是全无血色。
“不准去看她!也不准求情。”裴后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伤人性命,沈沉鱼她必须得受这责罚不可!”
话音未落,外头便有宫人大步奔来。
“启禀皇后娘娘,沈姑娘在慈宁宫里晕倒了!浑身发烫,怕是……不好了……”
裴后面色一变。
她正想说什么,一旁的林月婉骤然尖叫起来:“装的!她一定是装的!才只不过淋了一点雪而已,哪里就要死了?少在这里骗人!”
裴后提起的心霎时落了下来。
“老四。”她回头看了萧长凌一眼:“这又是你安排的吧?对那个贱婢,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萧长凌闻言,满脸苦笑:“母后,儿臣发誓,这真的不关儿臣什么事……”
裴后定定看着他,神色将信将疑。
“娘娘。”
却在此时,苏锦姑姑面色阴沉的从外走了进来,迟疑道:“太子殿下让奴婢传话给娘娘。”
“玉儿他怎么了?可是有情况?”
一关系到儿子,裴后面上顿时出现一抹急切。
苏锦连忙道:“娘娘莫要担心,太子殿下无事,只是……”
她迟疑着有些不敢讲。
“说!”
裴后不耐烦了。
“是,娘娘。”苏锦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太子殿下让奴婢带话过来,他求娘娘将沈沉鱼放出来……”
裴后面色变了。
下一刻,她忽然咯的笑了起来。
又突兀,又诡异。
“这个沈沉鱼还真是厉害,本宫统共的两个儿子,如今都来替她求情!”真是不能留了!
林月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
太子哥哥,还有长凌哥哥,他们都惦念着那个贱婢,却无人理会她……她好恨!
“母后,沉鱼她受的剑伤还没好。”萧长凌语气哀哀:“再加上小产,这次怕是真的……”
裴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好,沈沉鱼可以不受罚。”她面无表情道:“只是,她谋害赵小姐的事情却不能姑息,老四,你说怎么办吧!”
萧长凌心痛如刀绞,闻言良久扑通跪了下来,看着裴后道:“母后,儿臣愿意替她受罚!”
“这却不够。”
裴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身边只有一个沈沉鱼,她还生病,不能服侍你,本宫已经问过忠勇侯了,他愿意委屈玉容作为侧室嫁入凌王府,你意下如何?”
“母后!”
萧长凌惊呆了:“忠勇侯府的嫡小姐,给儿臣做侧室?这万万使不得!儿臣配不上佟小姐!”
“你只说你答不答应吧,甭管配不配。”
皇后语气凉凉:“本宫把条件放这儿了,你答应,立刻放人,不答应……”
后面的话,她没讲,但意思在场之人都懂。
“长凌哥哥!你就答应了吧!”林月婉插嘴道:“你再不答应,那个贱婢恐怕就真的熬不住了……”
萧长凌浑身僵住了。
林月婉这句话,犹如利刃插入心脏。
在等下去,沈沉鱼就熬不住了……
再等下去……
“好,儿臣答应。”萧长凌苦涩不已的开口。
他能想象的到,回去之后会有怎样的轩然大波。
“好!”裴后霎时露出笑容:“来人,将沈沉鱼从先太后佛室里放出来……老四!你干什么去!”
萧长凌回头:“母后,儿臣去接她!”
“不可!”
裴后摇头:“你就在这儿待着!跟母后商议册立佟小姐的事情,沈沉鱼自然有人去接。”
说着,她看了一眼苏锦姑姑。
“娘娘!奴婢这就去接沈姑娘。”苏锦姑姑应了一声,迅速退下。
萧长凌呆呆的看着苏锦离开,目光里怅然若失。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那个贱婢死不了。”林月婉在一旁轻轻的笑了起来:“毕竟她还要给太子哥哥治病呢!你说是不是?”
笑容天真又烂漫。
萧长凌却是第一次对这笑容产生了厌恶。
“太子妃。”裴后的目光冷了下来,她第一次看向林月婉:“你身为东宫之首,理应做众妃表率,怎能如此言语轻浮!本宫要再听到你喊一句长凌哥哥,便命人掌你的嘴,可明白?”
“母,母后……”
林月婉吓的面孔雪白,支吾着再也讲不出话来。
裴后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老四,你该回府准备准备了,明儿个佟玉容便入凌王府。”
萧长凌又吃一惊:“母后,这……也用不着这么快吧?”
“皇室婚姻本就如此。正妃入府之前,侧妃提前一月入府,这是规定!”
“可大哥……”
“你大哥身体有恙,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后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以她的性子,如何能够容忍儿子身边只有林月婉一人?可太子身体不好,弄多了女人,反而招惹闲话,她只能先放着。
但萧长凌不一样。
裴后是不会放过给太子招揽势力的机会的。
……
沈沉鱼一直昏昏沉沉,怎么出的慈宁宫,怎么回的偏殿,她一概不知。
等清醒,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庆幸的是,太子殿下一直都好好的,没有犯病。
铺天盖地的积雪已消,太阳出来,坤宁宫的偏殿外头,迎春花如火似荼的盛开,一片灿烂的金黄,映着朝阳,分外美丽。
沈沉鱼脚步轻浮的站在花从前,目光有些迷茫。
这半个月里,萧长凌没有来看她一次。
还在生气么?
沈沉鱼呆呆的想,目光掠过花丛,望向门口。
“沈小姐,回去吧!”
宫女兰儿拿着衣裳上前披在她身上:“您要是着凉了,皇后娘娘该责罚奴婢了。”
她的目光中微微有些怜悯,这些天来,沈沉鱼几乎每天都呆呆的对着门口望上一会儿。
可凌王一次也没来过。
做王妃能做到这个份上的,恐怕没有别人了。
沈沉鱼点点头,转身进屋。
“沈姑娘。”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沈沉鱼停下脚步,诧异看向来人:“原来是苏锦姑姑,可是有事?”
苏锦走上前几步,面色复杂的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沈沉鱼。
这半个月的病痛折磨,不仅没能要了沈沉鱼的命,反而让她浑身上下都焕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就是现在,沈沉鱼只是静静的站着,苏锦便不能移开目光。
她都这样,更何况四皇子萧长凌?
皇后娘娘将佟玉容塞到凌王身边,真的有用么?
或者划花沈沉鱼的脸?
没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或许就……
苏锦被心中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连忙定定神,正色道:“再过半个月,便是您与四殿下大婚之日,娘娘亲自命人为你准备了嫁衣,你过去试一试吧!”
嫁衣?
沈沉鱼微微有些动容。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琢磨萧长凌的心思,差点都忘记了大婚之事。
“好。”
她点点头,抬脚跟上了苏锦。
坤宁宫正殿,欢声笑语一片。
面前的长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绸缎,雪纺,绫罗,几乎能耀花人的眼。但是最耀眼的,却是两个宫女在皇后面前展开的一套大红色嫁衣。
那嫁衣,做工复杂,绣工精美,上头缀满了一颗颗小手指甲肚那样大的珍珠,流光溢彩,巧夺天工。
沈沉鱼进来时,被这衣裳惊呆了,连安也忘了请了。
“怎么样,可还满意?”
裴后转头,望向沈沉鱼,对她的表现,分外满意。
也不枉费她废这许多功夫,请了诸多绣娘工匠夜以继日的赶制这件嫁衣。无论她心底如何憎恨沈沉鱼,面子上也绝不会让人说一个不字。
对外,她依然是疼爱养子,与儿媳的贤良国母。
“沉鱼何德何能,得娘娘如此费心。”
沈沉鱼心悦诚服的跪下来扣首谢恩。
正在长桌边给自己挑选布料做衣裳的林月婉霎时一声冷哼:“贱婢,凭你也配穿这件衣裳!”
说着,伸手朝着旁边一指,道:“那才是你的嫁衣!”
沈沉鱼转头,就看见边上同样有一件展开的嫁衣,虽是秀美绝伦,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那件镶嵌了珠宝的华美嫁衣好。
“原来,这才是我的嫁衣啊。”她喃喃一笑,却是面不改色:“很好看,多谢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