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除夕夜宴

龙椅上之人拿起桌上的玉珠手钏，一粒一粒捻起来。一旁的大监便对着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使眼色，乐声戛然而止，一众歌女停下了刚做到一半的舞蹈动作，应声而退。

建庆皇帝左侧一着了深紫色蟒袍官服的人见歌舞声皆偃息，笑了两声，站起身行了个躬身礼道，“皇上何故生气？除夕宴说到底也是家宴，既是家宴，虽君臣之礼不可少，但皇上与太子血脉相连，太子说到底仍是个少年，那少年心性最难得。在坐诸位大臣，哪一个年少时不都是如此？”

旁侧一将军模样的人闻此亦大笑起身，“高大人说的是，早些年你我秋猎骑射，打马走得远了些，回来亦误了宴会时辰，好在圣上未曾怪罪呀。”

虽只是矮子里面拔了将军，但骑射确实太子为数不多的擅长项目，那年的秋猎更是出了些风采。建庆帝思及此脸色稍霁，“说的是。高爱卿，夏泽将军起身，今日宴上礼仪一切从简，如你所言，今日是家宴。今朕备旨酒，本意是以燕乐嘉宾之心。”语毕建庆帝将玉珠手钏扔到桌上，大手一挥，吩咐大监上宴，而后闭目养神。

杨皇后却露出些坐立难安的脸色来。

清宁殿内正有条不紊的上着宴，便隐隐约约听见一内侍阻拦的声音：“太子殿下，您须得等我通传了才能进去呀，这不合规矩……”但楚慈不等那小太监通传，一把推开他，又连带着推开沉重的雕花金丝楠木门，阔步走进殿里。

他碰倒了一旁执着菜盘的小太监，汤汤水水顷刻撒了一地。黏稠油腻的肴馔糊在金丝纹绣的地毯上，那小太监登时傻了眼，一面掌自己的嘴，一面直呼着“太子饶命、皇上饶命。”那小太监几乎是立刻被拖走了，大约是要在这个除夕夜里命丧黄泉了罢。

建庆帝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殿内又是一片沉寂，但这殿里除却太子，个个心思百转千回，便是都知道，这次的死寂，是要变了天了。

高堂大殿上之人将桌上的玉珠手钏拿起又狠狠掷下，将好落在那太子脚边。玉珠零落四处，与墨色大理石制的地板相撞，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声音，直叫人心烦意乱。

坐上诸人见此均起身，座椅又划出尖锐的声响，众人用双手垫在脑前纷纷道：“皇上息怒”。

楚慈却眯了眯眼，仍站的笔直，连跪也不曾跪。

“你好大的胆子！宴席无故来迟，叫诸位大臣、叫朕与你母皇好等啊！你年近弱冠行事如此毛躁，我看你这个太子是当还是不当？”建庆帝又站起身来，气得不顾及自家的颜面，亦顾不得这是家事，当众斥责太子，随手又将手边的茶杯掷过去。质地精良近乎透明的昂贵青花白釉碎成碎片，又从地上溅起，划破了一个正低头跪着的大臣的面颊。

楚慈下颌上的肌肉清晰地咬紧，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举起从刚才手里就一直拿着的香囊，直直对着皇帝，“皇上不妨看看这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