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尔夏双眉微皱,怀着探寻的目光看着楚灵,却见他朱唇轻启:“尔夏,将他带下去,”那双略圆而漆黑无底的眼睛眸光微动,灯烛的光淬进其中:“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
楚灵是要他活下来。
“奴婢明白。”尔夏放下抵在胸口的手,坚定道,走向那个正磕头的内侍。
几个人拖着满脸鲜血的进思离开殿,尔夏在后面也跟着走了。
“皇兄,如今安静了。”楚灵看着他们离开,坐回楚慈对面。“明日回东宫,皇兄大可以去挑几个得力的。”他执起玉箸,轻笑:“毕竟皇兄是太子,不是吗?”
不意外,楚灵看到太子的表情不掩讶异。
毕竟他有一张太过纯洁无暇的脸,没想到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呼吸间太子脸上的讶异已经变成释然,或许是看到自己的弟弟也会随意“杀人”,所以不自觉间想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人命也是不过尔尔,得到了自以为的类比罢。
何况这个内侍的“进思”的名字,还是年少时自己被父皇责斥之后,亲口赏赐的,摆明了是在讽刺自己。而又因为是父皇赐的名,故而打不得杀不得,每日在眼前晃得自己心烦意乱,如今借了这个皇弟的手杀了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楚灵又扬起一个温和的笑,“这几日见着皇兄清减不少,可一定要注意身体,才好为国分忧。”
是啊,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形销骨立了。
并非忧心担上“弑父”的罪名,只是建庆皇帝年岁已过半百,根本用不着楚灵刻意下手。他一年以来不断收紧皇权,大约也到了老而多疑的年纪。到那时候,你和你的父皇,到底谁活得更长一些呢?我的“兄长”,可别忘了是我将你解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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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自从初夏入宫以来,除了几次得了楚灵的帮助,其余时候没少挨到自己父皇的冷眼,许久没有人来阿谀奉承。说来好笑,楚灵这一道算是“雪中送碳”了。
大概是看到这位捡来的皇弟对自己“百般讨好”,楚慈今日顺心不少,喝了不少酒,如今被几个宫女扶回了景元宫的东偏殿,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楚灵这才擦擦刚才被醉酒的太子拍过的手,然后将那帕子丢弃在残羹冷炙之中。
今日一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得了个“进思”不是么?
算算时间大约已是酉时末,还不算太晚。
楚灵迈出灯火通明的屋子,再一次走进无边的黑夜里。
皇帝带着皇后去了青州行宫,杨皇后又求了几个妃子也跟着一同去长川,所以这年皇宫的上元节,竟然不比宫外来得热闹。
林怀祺、林怀笙与宋隐,云景澈在长源公主府上摘了梅,用过午膳,就到了上京街上闲逛。
今日是上元灯会的第一天,连日的大雪折了些许元气,但如今雪停,街上的行人热情不减。
小摊小贩正张罗着自家的摊子,宋隐草草看过,还是有点新鲜玩意的。
不过他们一行五个人还是很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