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十六章 唐突
郑岐凌见着周围的人都转变了风向,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大的无措和孤立无援,仓皇地向着四周看了看,却觉得周围人瞧着自己的目光都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就好像是,原本自己应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陈程,如今却被别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从小在渡州的小镇子里“众星捧月”般长大的郑岐凌,大概是没办法轻易地接受这种落差,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从前自己当着众人面的那些大喊大叫的画面,忽然如潮水一样涌到自己眼前,过街老鼠一般的场景让他最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周围一些举子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打着哈欠离开这是非之地,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又或者郑岐凌已经不能够听清了。
从刚才开始就已经起了风,倒是让她从迷蒙的状态中清醒了不少,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上京城外的叫卖声传不到考院里来,上次去听瓦舍梨园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婉转是同长源公主楚晚珀一起,最后一次见北地市井巷口的喧闹还是把自己养的狗送到孙伯善家的时候。
忽然有那么一刻,宋隐觉得,只要自己活着,就是好的。
“走罢。”这话是宋隐先开的口。
从刚才那一个对视起,王宁钰就一直显得呆呆愣愣的,宋隐觉得莫名其妙,伸出手来在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面前挥了挥。
月白长衫的少年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亮晶晶的眼神聚焦到宋隐纤长的手指上,然后有一瞬间落到了宋隐的那双漆黑的杏眼上,最后才撇开了视线,仍旧是一愣一愣地点了点头。这是少见的模样,倒是把宋隐给逗笑了,没忍住直接扬起了一个笑脸。
十六七岁的人笑颜恰似春山雪,将融未融,却能轻易地荡漾进心中。
说是做者无心,观者有意。
宋隐本就生了一双笑眼,幼年的时候常常挂着一副融在自己脸上的笑,只有她自己明白那笑是为了从别人那里更容易地知道些什么,后来又常年面无表情生人勿近,是因为失去了来大盈之后最亲近的两个人,总想着和旁人保持一些距离。
自从宁竹和宋有道离世之后,宋隐的确觉得自己在一天又一天地变得麻木不仁,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或者说,像自己年幼时那样,轻松地,接受一切自己行为所带来的结果。
宋隐看着他的眼睛说完这句话,又自顾自地笑完,但却并不等着他,迈了步子朝着前面人少的小径去了,藏青色的麻布衣裳几乎要隐没在黑夜中了,可是宋隐这么一走,长衫里面翻涌起白色的一层边。
这让王宁钰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到过的东海。
难道都是不可及的东西吗?
正这样想着,耳边却传来磕磕巴巴的几声,“你你你…...不对”,面前的人突然抬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王宁钰被这个动作吓了一下似的。
该说是家庭教育的缘故吗,王宁钰的被惊吓与旁人并不相同——他就只是多眨了几次眼睛,然后刚好被宋隐看在眼里了。
面前的人不出所料就是陈程。
宋隐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出场方式,所以站定了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大概是因为两个解元郎摆在陈程面前,他就显得更加的局促不安和手足无措了,眼神东飘西晃,不知道该盯着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