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曾煦一趟趟出入衣帽间,把壁橱里属于孟甜甜的旧物都搬了出来。当然,不包括他和孟甜甜的结婚照。所以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谁是旧物的主人。
白西连蒙带猜:这都是孟小姐的?一年四季的女装也就罢了,还有皮卡丘的发箍、毛怪的拖鞋、用了一半的护肤品、拼了一半的拼图和织了一半的围巾……亏他一直以为老板是个“断舍离”的高手!
陈亦茂对孟甜甜窃窃私语:“就这?还说一个人住?他这是趁我们来之前,都收起来了!哥,你说什么人穿毛怪的拖鞋啊?好奇葩啊……”
孟甜甜斜了陈亦茂一眼,陈亦茂后知后觉:“哥,该不会……该不会……”
是你吧?
曾煦还在搬。孟甜甜面不改色,但腿上吃不住劲,往后一坐,身后偏偏是懒人沙发。她整个人陷进去,爬都爬不起来。
曾煦便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这样够不够?”曾煦停下来,“不够的话,还有。”
“够了。”孟甜甜说了算。
是她失策了。
她想过这三年来,曾煦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有别人,所谓别人或许是曲伶伶,或许不是,但没想过她一刀两断的前半辈子被曾煦“困”在了壁橱里。
孟甜甜一声令下:“扮上吧。”
化妆师拿出一顶假发,直奔孟甜甜而来。
“给他扮上吧。”孟甜甜一指白西。
白西面对黑长直的假发,直结巴:“我……我?”
“今天要拍的是男主和女神的对手戏。男主,”孟甜甜一指陈亦茂,再一指白西,“女神。”
“孟小姐,您也没提前跟我说啊……”
“提前跟你说,你还来吗?”
“不来了。”
“放心,就要个背影,连台词都没有。”
白西向曾煦求救:“老板,您倒是说句话啊……”
“放心。”曾煦自然和孟甜甜一个鼻孔出气。
此外,曾煦火眼金睛——化妆师的目标是孟甜甜,也就是说,本该是孟甜甜戴上黑长直的假发,演“他”的女神。眼下,孟甜甜不想演了。她窝在懒人沙发里,生生憋住了一个哈欠,一动不想动。
白西拿人钱财,男扮女装。
孟甜甜和曾煦是唯二的闲人,又同为“换灯泡”的亲历者,但有话语权的只有孟甜甜一个。
三年前。
在曾煦和孟甜甜稍纵即逝的婚姻中,有一天,曲伶伶让孟甜甜去她家一趟。
真不白去。
曲伶伶堆了一座小山的香水、鞋子和包包,说都是别人送她的礼物,她用不到,让孟甜甜随便挑。
“就它了。”孟甜甜挑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墨镜,给曲伶伶摆了个pose:“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二人笑作一团。
天色不算晚,曲伶伶做主,让曾煦来接孟甜甜。孟甜甜说不用,说曾煦忙。曲伶伶传授孟甜甜:“你以为你是体谅?你越体谅,他越不珍惜。”
曾煦按门铃的时候,手迟疑了一下下。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曲伶伶家,也是第一次有所谓的第六感。他觉得……他是来“救”孟甜甜的。
门一开,曾煦说不进去了,但曲伶伶说卫生间的灯坏了,让他帮忙给看看。
孟甜甜从曲伶伶身后窜出来:“灯坏了?你不早说,我会修啊!”
她墨镜低低地架在鼻梁上,令曾煦忍俊不禁。
曾煦被曲伶伶带进卫生间,摩拳擦掌的孟甜甜却被曲伶伶挡在门外:“这你也往前凑?举一反三,你越能干,他越不珍惜。”
“曾小煦,”孟甜甜只关心一件事,“你小心啊!”
后来,曾煦站在凳子上,换个灯泡并不难。
难的是……曲伶伶穿了件大v领的睡衣,以曾煦站的高度,说是骑虎难下也不为过。
再后来,曲伶伶“一不小心”踢了凳子。曾煦往下栽的一刹那,旧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穿了线——他少不更事,爱慕曲伶伶时,曲伶伶看不见他,不知不觉,他一颗心被孟甜甜严丝合缝地占据后,曲伶伶看见了他,对他势在必得。他的第六感对了一成,他是来救孟甜甜的,其余九成,他要自救——没了孟甜甜,他也活不成。
最后,他栽在了曲伶伶身上。
这个“栽”,算是一语双关了。
当下,孟甜甜真没白戴个墨镜,真跟瞎似的,只关心曾煦这一栽有没有伤到。
没多久,他在家中处理有关曲伶伶的旧物,等同于处理曾经对曲伶伶的爱慕时,本该在上班的孟甜甜因为身体不舒服回来了。她凑上来看他捧在手心里的五年级课本,看到了曲伶伶的名字。事后,孟甜甜觉得曲伶伶的“心得”字字珠玑,比如她身体不舒服时,就不该自食其力,就该等曾煦来接。
等曾煦来接,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离婚前,孟甜甜将曾煦这一栽,算作曾煦和曲伶伶的第三抱。
此外,孟甜甜还记起了一个细节。在曲伶伶让她随便挑的礼物里,混有一张卡片,落款只有一个字——煦。曾煦的煦。
时至今日。
在曾煦家的客厅里,陈亦茂站在凳子上换灯泡,白西戴着个假发,背对镜头,以假乱真。
陈亦茂三下五除二地换完了灯泡,一俯身,对白西说出了出自孟甜甜之手的台词:“女孩子不用太能干,被宠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