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郎中治下的闲散空旷不同,在明洛规划清晰、空间合理利用的前提下,偌大营帐竟住得满满当当,来往杂兵医师忙得热火朝天。
“大王安好。”一声接着一声地问好声响起。
与明洛、赵郎中等人的严正以待不同,伤兵军官们反而从容自若,借着负伤的名义,只有少数几人慢吞吞地从榻上爬起来给秦王行礼。
秦王本就是来探望伤兵,巡视营帐的,见此也不端着架子,按照明洛排布的过道一排排地视察情况。
“大帅。”秦良着实动弹不得,眼见秦王从他身侧走过,还是轻声问了好。
秦王略有疑惑的眼神瞄了他两眼,方既惊且喜道:“那日见你随贼军一道落马,还以为你已……”
“侥幸捡回条命。”秦良的另一只眼睛戴了个特制的黑色眼罩,是明洛用自己剩余口罩的面料剪裁出来的。
“你且安心养着。”秦王又往他身侧一个伤痕累累、处于昏迷中的伤兵看了两眼,明显在鬼门关外徘徊。
他环视营帐一圈,见中间床榻排列有序,两侧边上标有清晰的物品摆放痕迹,比如一个盆的符号处叠着几个铜盆,案几处更是条条框框分明,依次摆放着剪子、纱布、药膏等物。
他心下了然,略略看了圈后走至陈都尉和明洛的身后。两人正翻看着一大本字迹可认的硕大本子。
一侧用线缝制,能逐张翻阅。
明洛娓娓道来:“都尉您看,这是每种药材的名字,底下是各自数量和每日进出量。然后每天的用量另有细账。”
她刻意指出赵郎中来借的数日,指着签收人处的画押签字。明洛余光早早瞄见身后那一大堆人,见状也捧过两本册子递给其中一位幕僚参军式的人物,她好心解释:“为了节省纸张,有些地方我只能简写,但大体意思应当无误的。”
那堆现代的阿拉伯数字………无论明洛如何想泯然众人,她也改不掉长久以来的习惯。
古代人记账,那都是用中文的一二三四五的,她是真做不到。
这也就导致,她的账本和登记簿仅管简练清晰,但涉及数字的那部分还是看得人云里雾里,不甚明白。
只能说明洛还是低估了古人的机动性和智慧。
“三个符号就是上百的意思?”
“这条条框框下,两两对应,倒还一目了然。”表格在古代是没有的。
毕竟在唐代,识字写字是很稀罕的事儿,笔墨纸砚也很珍贵,没人会用在被视作商贾的算术记账之上。
“这日用药甚大,只是我看细账似乎不多。”有一文士打扮的幕僚含笑点了点一处数字,目露探询之意。
明洛一看日子便心中有数,揪着细账本上的索引贴,直接翻到了那日对应的地方。
是的,她连方便检索的小标签也弄起来了。
“先生请看。”她用了个不容易出错的称呼。
文士听着意料之外的称呼,失笑片刻后凝眸看向账本。
左侧清晰写着用药的名称,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交叉的符号,再后头就是几个鬼画符的东西,依次类推。
对应到右侧是士兵的名字,以及医师的画押签字。
“有几位士兵送来时伤势过重,意识不清,身上也没有可辨认的令牌等物,我问了圈人也不知姓甚名谁,只得以伤一伤二来代替。备注里写的则是他们过世的日子。”明洛轻声解释道。文士所指那日,正是秦良被送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