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也堪堪弱冠之年的人,气场上已隐隐显出上位者独有的矜贵与压迫感。
她是没勇气抬眸直视秦王的,只垂头道:“我家位于长安延福坊,一条巷子里的人家共有十户。其中四家年青儿郎皆因隋朝皇帝的征召服役各自过世,另三家儿孙旺盛,每户养活的男孩不下一手之数,可时至今日也不过一二男丁撑着门户。”
“剩下三家,有一户略好一些,郎君只是落下残疾,性命总算无忧。其余一家便是与我家一般的情形,养大的三两男丁皆早早过世。如此,试问殿下,我父以年迈之体随军,我以女儿之身伴在左右,不曾拖累大军,不曾叫苦连天,但凡医治伤兵,皆是尽心尽力,缘何还要因此遭受猜忌?”
言毕,明洛已顺势跪下,平视前方。
她所言皆是隋末现实。
隋炀帝在三征高句丽前,便已耗尽民力,上马各种浩大工程,眼下又连年征战,于男丁上是极大的消耗和折损。
此时,陈都尉大步从营外进来,径直上前回话:“井边痕迹被抹得干净,皆是平整。唯有小树林外,勘查出了略小的布鞋印子。”
明洛敛起下裳,朝后抬起鞋底。
都用不着拖下来比对。
她的鞋底上方因来时磕碰到了一处路上的破刀,缺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陈都尉一看便知,做不了假。
“确是她的无误。”
秦王自上首慢慢走下台阶,鹰目一转,目光炯炯,草草掠过瑟缩不敢言的宋郎中,停留在头颅虽低、背脊挺直的明洛身上。
“方才所言,可是心有怨怼?”他朗声问。
明洛身子一缩,即刻答:“回大王,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