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便看见蓝席云凑过来担忧的表情，“你还好吗，霁危？”
“我没事。”
封霁危冷静了一下，再想找回刚才仿佛灵魂都被震荡了一番的感觉时，却又找不到了，就像是被隐藏起一般。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慎重地再次看向青年，“……我没事，席云。”
蓝席云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之前一直用“雪狮”代替称呼，就是隐隐有直觉告诉他，在他们还没恢复记忆前，不要用雪狮原本的名字称呼他们。
那道声音在警告他，否则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蓝席云担心会出现这种问题，因此即使在发现他们可能是雪狮后，也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没有称呼出来，甚至谨慎地连在心里都几乎没有呼唤过。
没想到，就在封霁危承认自己拥有曾经记忆时，他称呼这个名字，他竟然就像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周围仿佛都凝滞了。
不是那种气氛的凝固，就像是游戏卡机一般，这个世界都停滞不再运转了。
虽然只有一瞬，在封霁危从数据模板的状态恢复过来后，周围就又恢复正常流动了。
但蓝席云还是忍不住在意起来，并将这点暗暗记在心里。联想到这原本是个游戏世界，并且原游戏和雪狮有关……是否有可能，他们来到这个游戏世界，原本就是谁的规划？
也许之前的猜测全部都错了，他们其实并不是穿越游戏世界，而是本身就在游戏里面？
那么离开游戏的契机在哪里？
六个人全部恢复记忆？他们合体成为雪狮？又或者是自己叫出雪狮的名字？
而且女主明显还是菱姐，并且菱姐就是真正的玩家，是能够下线结束游戏的那种。可蓝席云并没有找到自己关于可以下线退出的按钮，并且雪狮的状态也完全不对，根本不像是在玩游戏。
那么就是谁的手笔，将他们的精神力注入到游戏里面，成为非法的“npc”。
可这又为了什么？
蓝席云隐隐觉得这个方法很熟悉，如果真的是谁做的，那么首先肯定要排除雪狮。毕竟他不可能做出分裂六个人的事情，那么就只有……自己了。
可如果是自己，为什么他却又没有相关的记忆呢？
蓝席云不由沉思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让他和雪狮一起来到这个游戏里面？不管帝国公务，非法进入游戏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突然想到雪狮在跟自己献宝，说这游戏是他让开发出来的时候，似乎说过一句【你的游戏仓可是特殊的，保证你进去……】
后面的话蓝席云依旧没能想起来，但他突然想到，雪狮制作了特殊的游戏仓送给自己，并且游戏是沉浸式体验，主角设定为毛茸茸们，目的肯定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沉浸体验时，逐渐消退绒毛过敏症。
蓝席云也是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犯过绒毛过敏的症状了，上次打针还是在几个月前，治疗过敏的时效按理说早就过了。
所以特殊的游戏仓，很有可能就是比市面的游戏更为真实体验，甚至更有可能的是，直接用他的精神力构建了一个真实的游戏世界。
所以现在才会感到过度的真实。
之前自己的猜测是，可能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导致雪狮没办法只能在进来时分裂成六个人。这个前提是穿越游戏是他导致的。
但如果反过来，这件事其实是自己做的呢？
如果是自己要利用这个游戏仓，唯一的目的，只可能是雪狮的情感缺失症了。
因为出现不可控的情况——比如当初的飞船失事，雪狮保护了自己导致昏迷或者什么糟糕的状况，因此自己为了救他，将他的精神力注入进这个游戏空间里。
这样一来，分裂成六个人也就有了解释了。如果雪狮出现精神混乱或者分裂的问题，又或者游戏空间根本无法承受他强大的精神力，因此蓝席云只能将他的精神力分裂依次送进来。
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记忆……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但是能肯定的是，如果这是自己的手笔，那么一切就能解释清楚了。
比如刚来时的镇定，认为雪狮就在自己周围的笃定，根本不担心飞船失事后他会出问题的轻松，在接受他们变成六个人时意外的淡定……以及现在，明白自己不能说出雪狮真实姓名的原因。
说不定，“晏柯荀”这三个字就是游戏世界的安全词，一个被设置为让他们能够退出游戏的安全词。
在他说出来后，如果雪狮没能恢复记忆，或者达成自己原本的目的，游戏就直接崩溃的话，等于一切心血都白费了。所以潜意识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轻易说出这个名字来。
蓝席云一直的疑惑逐渐消退，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之前完全是猜测的方向错了，难怪一直想不通，这样一来，相信很快他就能完全找到答案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刚才的情况只能说明雪狮并没有恢复记忆。
或者说，没有恢复完全的记忆。
蓝席云有些探究地看着封霁危，“你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刚才我问你的时候，只是本能或者是在猜测？”
封霁危微微偏头，僵冷的神色中透着点不自在，“我，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是‘他’。”
蓝席云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漫步在海中，周围的七彩鱼似乎是感觉到这片不再危险，于是又试试探探地游过来，绕着他们一圈又一圈，直到确定安全了，才欢快地贴近了蓝席云。
“你……们就是他。”在一片温馨的静谧中，青年终于下定决心，向他透露出一点。
他扭过头看着封霁危，突然转换觉醒体，将自己的鱼尾露出来，然后在男人怔愣的表情里微笑起来，“你都还记得什么？剩下的，我来补充，都告诉你。”
露出真正鱼尾的人鱼，要比套着道具的模样看起来更为生动美丽。他翘起唇角，用那双如海洋般柔软又冰凉的蓝灰色凤眸安静地看着人的时候，更是致命，让人根本无法升出拒绝的想法。
封霁危嘴唇动了动，心里又逐渐浮现出震荡感。但跟之前那种仿佛牵扯灵魂的剧烈震荡，此时更像是情绪的起伏。
他低声将之前六个人觉醒的记忆碎片，都告诉了蓝席云。
“原来你们竟然都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人鱼忍不住有些诧异，“那你们，隐瞒得还挺好。”
“……因为你看样子似乎并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我们担心告诉你，会让你对世界产生质疑，所以打算等到真正将事情搞清楚后才告诉你。”
“其实，我们也只是想起了一点，并且每个人想起的部份也都不一样。”
蓝席云忍不住想叹气，“我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我从最开始就有记忆，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也一直都有保留着。”
这样一来，就更像是自己的手笔了。
将雪狮分裂成六个人，每个人都保留着和他相遇后的人生阶段。蓝席云想，他完全能想象到当时自己这么做的心态，为了公平起见，保证每个人都有和人鱼相处的一部分记忆。
——也算是一点私心吧。
封霁危的目光终于从他闪烁着银蓝色星光的鱼尾上移开，似乎接受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信息。在短时间内消化过后，他又艰难地道，“什么叫做……从来到这个世界后？”
说到后面时，男人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就像是生怕惊醒什么似的。
蓝席云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毕竟他们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盲目说出来只会让世界震荡得更大。于是他只是简短地将他和雪狮以往相处的记忆，以及如何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看着男人沉默后又隐隐透着恍然的模样，蓝席云淡粉色的唇角微勾，“看样子，你们应该早就有所猜测了？”
封霁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只是有点怀疑，那段记忆到底是我们和你的前世，还是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但还没有下定结论。这样一来，我就有点理解了。”
他又沉默了一下，在得知这么多信息后，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你后来，被他带走了吗？他有保护好你吗？”
蓝席云微微一怔，“你不是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想听你说出来。”封霁危眸色深深地看着他，抿直的唇角透着点如本人一般的固执，“只有听你说出来，我才能真正安心。”
“……他将我带走了，并且把我照顾得很好。”
人鱼又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声音轻柔而梦幻，“虽然可能晚了，但我确实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喜欢着我，爱着我。”
“从最初相遇到现在。”
“所以他当然有实现他的诺言，确实一直在保护我。”
——“直到我们分开前的最后一刻。”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