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接起手机,女生拧头走了,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会长的脸上。
“嗯,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陈老师。”
电话很简短,挂断后,会长从车里抱出花和装祭品的盒子,对大家道:“可以了,跟我走吧。”
“我们是去墓园,所以希望大家安静一点。”会长嘱咐道,“如果见到了知著的亲人,也礼貌一些。我们只是粉丝,最难过的永远是她身边的人。”
大家自动排成了两列,跟着会长往里走。
墓园所处地方安静,建筑庄严肃穆,行至其中,心绪情不自禁便沉了下来。
二十来号人,从进园到来到方知著墓碑前,再没人发出声响。
墓地干干净净,两处松柏郁郁葱葱。
墓碑上有方知著的黑白照片,明眸皓齿,美得让人心颤。
大家一一献上手中的鲜花和祭品,默默地在心底说上几句话,偷偷地抹一把眼泪。
整个过程很顺利,结束后也没有多停留,在会长的带领下又往外走。
没走几步,顺着会长的视线,全都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念。
一个摄影师,自己长什么样,本该不被世人知晓,但陈念和方知著携手在红毯上的照片事后被发了无数遍,但凡稍微关注点方知著的,都认得那张脸。
十年前的陈念很漂亮,即使与最美丽的女星站在一起,也有自己独特的光芒。而如今的陈念,众人望过去,只觉得脑袋里会长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在不断盘旋。
“最难过的永远是她身边的人。”
时间可能摧毁不了优秀的容貌和气质,但深爱之人的离去绝对可以。
陈念很瘦,瘦到脸颊和一切都仿佛深陷了下去,陷进黑沉沉的洞里。
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完全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程度。最让人害怕的是那双眼睛,明明很大,形状漂亮,却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大家都只是匆匆看了这么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一行人出了墓园各自散开,再没一句对陈念的质疑。
任谁看了陈念现在的模样,也没法再觉得她从方知著的死亡里获利。
有些人活着,可能比死掉更加痛苦。
太阳逐渐下沉,夕阳灿烂的光打在方知著的墓碑上,陈念把大堆的鲜花和祭品摆了又摆。
方知著喜欢的放得靠近一些,不那么喜欢的偏远一些。粉丝的信件她没有拆,但都整整齐齐地用东西压着。
方知著很喜欢读粉丝的来信,她说一腔赤忱的小孩子很可爱。
陈念觉得说别人是小孩子的方知著很可爱。
她靠这些记忆里的可爱活过一天又一天,也被这些记忆里的可爱折磨得一年又一年。
所有人都不知道方知著为何自杀,陈念也不知道。
她在电视上看到方知著的时候十四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二十四岁,而后六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以前,她觉得方知著也是快乐的。后来,她企图把那些快乐剖开,挖出真相。但没有人可以和她对证,给她结果。
方知著在她面前跳下去之前,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往后的十年,陈念愤怒过、恨过,真觉得方知著对不起自己过,到如今,她看着方知著墓碑上的照片,却只有一种情绪。
她真想她。
她好想再见她一面。
太阳彻底消失之后,陈念出了墓园,驱车赶往周医生家。
周海珍是方知著生前的心理医生,陈念在方知著死后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周医生向警察提供的资料证明了方知著有严重心理疾病,陈念不敢相信,她每分每秒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方知著的心理疾病。
她骚扰周医生已经十年了,周医生是个好医生,严格遵守职业道德,没有跟她透露过任何方知著的就诊信息。
但陈念必须挖下去。
车子在路口拐过弯,陈念看到了周医生家庭院里亮着的灯。
灯下有人影,瘦削高大,陈念把着方向盘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她将车子堪堪停在了院门口的台阶前,开门下了车。
周海珍站直了身子,同她道:“来了。”
陈念没有多一句废话:“今天为什么在门外等我?”
周海珍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得很难看:“知道你要来,等一下你。”
陈念走到了他跟前,直视他的眼睛:“我每月都来,你从来没等过我。”
周海珍收了脸上的笑,终于正色道:“我退休了。”
“我退休了,从今天开始,我不是周医生了。”
“我可以作为你的朋友,告诉你一些事情。”
陈念攥紧了手指,整个人都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周海珍推门进屋,回头对她道:“进来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