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前来侯府的确实是东厂的人,其中为首的还是钗儿的熟人,就是十二。
前头少楼因听说了消息,早早跑了出来,父亲跟兄长都不在家,少楼又从无这般经验,早已经不知所措,只硬撑着挡在府内众管事之前。
钗儿刚到侧厅,就听到厅内是十二的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公子,你年纪还小,只怕不晓得东厂办事是什么规矩,你听我一句好话,不要在这儿自取其辱,且听话乖乖地退到一边去,省得我叫人动手,那些人都手粗,若伤了你就不好看了。”
少楼颤声道:“我当然知道东厂……只是如今大哥不在家里,容不得你们乱来……”
十二哈哈地笑了几声,犹如夜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尖笑:“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嫩娃儿。”
少楼听他屡屡口中轻薄羞辱人,几乎按捺不住:“你、说什么?”
十二笑道:“哟,还生气了呢,小公子你大概真不晓得镇远侯府如今的处境吧。”
才得意洋洋说到这里,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既然知道这儿是侯府,又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乱叫狂吠。”
十二眉头一皱,蓦地回头。
门口处本有几个东厂的锦衣卫的,也早看到了钗儿从厅侧走来,其中两人上前便要喝止,却给领头之人拦住。
原来那为首的小头领是认得钗儿的,知道她是三爷的心腹,虽不晓得为何出现在这里……但三爷行事神出鬼没,谁知道有什么玄妙安排。
因而,当然不敢造次。
少楼见钗儿走了出来,心中一暖,同时眼中又有泪光闪现,竟不顾在场众人,先拔腿跑到了钗儿身前:“姐姐……”
他毕竟是没经过风浪的锦衣玉食养大的孩子,在钗儿跟前,声音已经带了点哭腔,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一般。
金钗儿拍拍他的手臂道:“别哭,你哥哥没回来,可还有我呢。”
话很简单,但她的声音平静笃定,轻描淡写,让少楼的心情不知不觉得以平复。
十二的目光扫来扫去,终于揶揄地笑道:“怎么了少夫人,您过来抛头露面怕是不合适吧?”
金钗儿望着他,沉声道:“叫他们立刻停手,要是惊动了里头的女眷,就不好收场了。”
十二挑眉,很想不到她竟会这么说,而且如此镇定的模样。
他便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我自然不是自作主张,乃是奉命来的,就算有惊动也是公务在身,少不得得罪了。”
少楼正要着急开口,却给钗儿拦住。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你知不知道今儿派你来的缘故?”
十二脸上的笑容收敛,他皱着眉道:“什么意思?”
金钗儿轻声道:“你自恃聪明,但在冯公公眼里看来你不过是替罪羊罢了。你真以为威远伯是能轻易给撼动的人?如果事情不如你所愿,你猜冯公公会怎么处理?他当然不会担干系,至于奉命而来的你嘛,会如何?”
十二差点退后,心头一阵阵寒意掠过,他咽了口唾沫,勉强嘴硬道:“不必挑拨离间,危言耸听……今日的公务是、兹事体大,就算是威远伯也不会逃脱。”
金钗儿仍是不急不躁地,淡淡道:“所以说,你真不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十二屏息片刻,终于抬手一招。
门口一名统领疾步而入,十二低低地同他说了两句话,那统领领命而去。
“你最好不是在危言耸听。”十二盯着金钗儿,又左顾右盼片刻,就往旁边偏厅走去。
金钗儿转头对少楼道:“等着,稍安勿躁。”自己却跟着十二入了偏厅。
少楼心中纳罕之极,一边留神偏厅,一边转头看门外,却见那先前领命的统领正低低道:“即刻传令,叫他们、勿要惊动……”
少楼眼前一亮。
那边十二同金钗儿进了偏厅里,十二皱眉忖度片刻,对钗儿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在冯公公面前并不讨喜,今儿派我来干这个,我还以为是高看我呢。原来也可能是另有用意。”
金钗儿说道:“你知道就好。”
十二冷笑了声:“我知道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能抗命?我又不是十四……”说到这里,他的眼珠转动,半是试探地说道:“十四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吧?”
钗儿道:“我虽知道,却想你告诉我详细。”
十二吁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详细?”
“所有,”钗儿脸色肃然,隐隐还透着几分冷漠:“十四哥为何会死。来龙去脉的所有!”
十二看着她凝重之色:“你知道又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要替他报仇?那可就难了!”
“就算难如登天,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做,”钗儿仍是淡淡然的,“你只管说你知道的,我要听实话。”
“实话,”十二冷哼了声:“实话就是,他太蠢了!”
这件事情,十二当然清楚。
十四信了金凤儿是真心要跟他走,故而中了埋伏,落在了冯英手中。
东厂对待叛徒向来是手段残忍,将他关押在不能蹲坐、且壁上都是利刃尖刺的立笼里,不到半天,已经遍体鳞伤,鲜血横流。
他们就是想让十四慢慢的极痛苦的死去,让更多人看到他的惨状,这样才能警戒东厂之人切勿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