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大学一行不能算是无功而返,至少瑞德和阿尔林收获了一名自告奋勇的向导——虽然可能并没有多靠谱。
“我晚上8点之前必须回家,你们应该不会在那儿呆到那么晚,对吧?”
虽说是自己主动争取来的机会,冷静下来之后的班恩看上去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在贝拉的刺激下草率做出的决定。
“放心,我们会给你准时送回家的,小男孩儿。”阿尔林揶揄地冲坐在副驾驶上指路的男孩儿微微一笑,他跟瑞德现在暂时住在韦科城里,正好方便接送这个走读的孩子——说起来这孩子也算是个少年天才,还没成年便考进了贝勒,只是看着乖巧沉闷的书呆子未必个个安分守己,班恩尽管成长在传统的天主教家庭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变种人托比阿斯·邓肯的新教派吸引,几次三番借着社团活动的借口偷偷溜到奥尔镇上参加他们的聚会。
“斯宾塞,这条路很颠簸,别再看了,小心你的眼睛。”阿尔林瞄了一眼后排的瑞德劝告道,他的腿上、座位上铺满了各种纸质资料,那是他从班恩那儿借来的奥尔镇内部材料。
“我已经看完了,”瑞德抬起头,取下鼻梁上的方框眼镜,说道,“我们还有多久?”
“大概还有十英里,等等,这些你……全看完了?”班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那可是足有半本圣经厚的资料!他看了整整半个月!
“听我的,孩子,别跟斯宾塞比阅读速度,”阿尔林同情地说,“哦,智商也别比。”
瑞德抿了抿嘴,笑得羞赧又骄傲,在这方面他当然是无比自信的。
奥尔镇是个看上去宁静祥和的地方,至少从抵达这里的第一印象上看,阿尔林和瑞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有那么一会儿,瑞德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
镇上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教堂,它的规模与奥尔镇的大小有些不太匹配——事实上时有些过大了,通常这样的小地方,礼拜堂都不会建得太大,但这一座几乎足可以容纳下整座镇子的人口。当然,这座教堂现在也正是阿尔林一行三人的目的地。
“大家其实很欢迎外来人员加入进来。”班恩熟稔地跟门口的接引人员互道了一句“以马内利”,一踏入这里,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身上的重重枷锁都被清理一空,浑身上下都被笼罩上一层名为“喜乐”的光环。这看起来倒有些像是瑞德熟识的那种全身心沉浸在信仰中的人了。
“但是因为你们知道的‘那个’教派,”班恩小心地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这里大卫教派是个禁语,“很多人一知道我们来自韦科就都不愿听下去了,嘘,快开始了。”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整整两层的教堂都坐满了人,他们甚至没机会走上二楼主堂,只能留在下面跟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坐在一起观看实时转播的大屏幕。
瑞德和阿尔林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地观察着礼拜堂里正在进行的仪式。
“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借着众人齐声高唱赞美诗的空隙,瑞德低声在阿尔林耳边说道,“这就是正常礼拜的流程。”
阿尔林瞟了一眼瑞德另一边坐着的班恩,心说原来正常礼拜堂里大家都是这么容易激动吗?
而班恩泪流满面的反应绝不是个例,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泣不成声的祷告,他们周围一片听不清词句的“嗡嗡”声,方才还被唱诗班充满了神圣意味的和声震撼感动的阿尔林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但他们很投入,这里的信徒都非常虔诚。”瑞德当然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些,事实上,他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虔诚得过分了,正常来说,这么多人是很难实现完全的情感同步的,一场普通的礼拜就出现这种少见的“群体现象”,瑞德说不清这是好是坏。
“接下来应当是布道时间,我们先听听他们的教义。”他见一名身穿黑袍的年轻牧师走上讲坛,便立刻端正好坐姿,眉心微聚专心致志地听起对方布道。
“……经上记着说‘虽有千人仆倒在你旁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却不得临近你。你惟亲眼观看,见恶人遭报’……”
“诗篇九十一章第七至八节。”
上面每引述一句经文,瑞德就在下面飞快地报出经文的出处,他的嘴唇以极为微小的幅度不断翕动开合,像是在不断在脑子里印证着什么,他那副专注的样子,让阿尔林有理由相信至少这个时候瑞德是真的把那位讲台上布道的牧师当做研究对象在进行学术观察了。
在此之前,阿尔林没参加过任何宗教活动,按他的话说就是,他这辈子根本就还没有接触正经福音的机会。他满怀着好奇心踏进了这里,最后不得不承认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听道的过程对他而言不亚于重返课堂,而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学渣成年之后就能洗心革面成好学生呢——“第一次”带来的新鲜感逐渐减弱后,那牧师轻缓的声音就慢慢变成某种催人入梦的利器,让阿尔林不由自主昏昏欲睡。
所以,会后赞美开始时,瑞德一扭头看见的就是阿尔林那张一本正经却双眸紧闭的脸,他好笑又无奈地轻轻戳了一下对方的手肘。
“结束了?”阿尔林只是浅眠,事实上,在上面那人说话节奏变了的瞬间他就已经清醒过来。
“我们先出去。”瑞德没多说什么,这里人多眼杂,他就算有什么观点也不好这时候发表。
“嘿,班恩!小伙子!愿上帝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