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当。
当。
第三把剑断掉的时候,橘町枝在恶鬼的脖颈处,留下了比第一次更长的伤口。
同样的地方,横切的剑刃彻底割开了鬼的皮肉。一股鲜血涌了出来,居然是和人类差不多的深红色。
“我还以为,至少会是黑色紫色什么的……”橘町枝嘀咕了一句,把断剑丢在地上。然后迅速退开身体,避开“散莲华”残余的冰渍。
在说话的时候,那些花瓣一样裂散的水与冰,在地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洞眼。少女的手指蹭了蹭脸颊,一道细微的伤口,在低温的空气中已近乎愈合。
还是被擦到了吗?
她抬起头,看到童磨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滴半凝固的血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整个人凝固了一瞬,瞳孔扩张后急剧收缩——
砰。
砰砰。
砰砰砰——
鬼是以人肉为食的生物,对人类之中的“柱”、对所谓稀血的垂涎,回归到本质,都是对强大力量的垂涎。
而身为鬼的童磨,从来都只吃女人。原因听起来有些荒谬:由于需要诞下生命,人类中女性所富含的营养,是要高于男性的。
吃的越多,就能变得越强。如果是拥有“稀血”的人类,大概就像人类吃掉满汉全席一样。
而对于上弦的鬼来说,最喜欢的食物与最强的敌人,是一群被称为“柱”的家伙。他们能学习所谓的“呼吸法”,拥有砍断鬼的脖颈的力量,可不是随便一个人类就能做到的。
作为零咒力的“天与咒缚”,橘町枝不懂呼吸法,却拥有接近人类极限的肉|体力量。
一个天与咒缚的女人,她的血肉,对于鬼来说,应该是什么味道呢?
“……哈。”
白橡色头发的青年呼吸变重,白色的巩膜内,一瞬间几乎看不到瞳孔。
“太……太棒了……”
充满感情的、热泪盈眶的、几乎兴奋到扭曲的声音,从这只恶鬼的口中,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溢了出来。
下一秒,覆盖在眼球上的伪装彻底崩散。左眼暴露出“贰”的汉字,右眼是竖排并列的“上弦”。
上弦之二,童磨。
鬼王无惨之下,排位第二的恶鬼。
“太棒了,小琴叶——不,无论你叫什么名字都好,什么都无所谓……”这只暴露出真容的恶鬼说,第一次因为生理性反应的失控,流淌出满溢的热泪。
橘町枝:“……”
下一秒,那个浮在高处的身影瞬间消失,扑向下方的少女——
在他状态陡然变化的瞬间,橘町枝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戒。她再次翻跃到房间的另一侧,以迂回的动作避让,寻找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果然,不愧是这样美味的身体,比我吃过的柱还要——不不不,就算是那位大人,或许也没有吃过这样的人类吧?”
怎么办,好糟糕好糟糕好糟糕,如果就这么吃掉了你,我会不会因为再也找不到更好吃的人类,从此彻底的失去食欲啊?!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脑中充斥着这样的念头,童磨的杀意丝毫没有减缓,反而比之前更加浓郁的多。
橘町枝看着他几乎猫一样收缩的瞳孔,迎面而来半崩坏状态的表情,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幅面带红晕、眼泪还没流干净的模样,换个时间地点,简直可以无缝出现在某种本子里!
……话说回来,鬼有那方面的需求吗。
“小琴叶真是过分,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童磨瞪大了他七彩玛丽苏的眼睛,一边控诉着,一边再次挥舞起对扇。
【血鬼术——冻云】。
散布开来的大量冰晶,如同云霭一般填满了空间:“说起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能正常行动吗?如果换成其他人,现在肺泡都该……”
“……”橘町枝没有接话。
“奇怪奇怪。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嗯?”
下一秒,对方原本凶猛的攻势突然一缓。童磨跃出去几米,回到高台上,用一副诧异的表情看着她:“居然……难道说,你在用我锻炼你自己的能力?”
“冻云”释放之后的房间,天花板上都遍布嶙峋的反光。橘町枝丢掉报废的第四把刀,踩碎一片结实的冰面后落地,把最后一把刀抽出来。
然后她抬起头,突然笑了一下:“哦,你终于发现啦。”
童磨:“……”
少女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到木头被侵袭的寒意,重新把刀握紧了:“我还以为,当你看到我拿出第二把、最多第三把刀的时候,就应该猜出来了呢。”
结果,居然这个时候才发现吗?
童磨:“…………”
【有些咒灵被评为特级,是因为自身的力量达到了特级;有些咒灵被评为特级,是因为判定标准只有特级。】
橘町枝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并不是来自“安比胜”。
在夜蛾校长某次代课的时候,还有五条悟领着他们出外勤的时候,都说过类似的话。
一个从地狱回来的死人,不可能永远活在他人的陈述中。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小咲和樱世已经通过测试,升级为三级咒术师。她却被扯了一堆狗屁倒灶的理由,依然停留在四级。
如果对方不是阴阳怪气之后,又时不时塞给他们这种“评级不明”的任务,咒术评级这种东西,谁爱要谁要去!
少女的眼中冒出火苗,想起据说是七海前辈的形容,“老板给你底层员工的工资,却让你干中层领导的火,社畜都是狗屎”!
光让干活不给工资的咒术界高层,也是一群狗屎!
靠着四级咒术师那点生活费,她什么时候能还清欠五条老师的钱啊?!
“……过分,太过分了。”
橘町枝因为回想往事而眼中冒火,那边沉默良久的童磨,突然开口说。
那对刻有莲华纹路的金色铁扇,被他重新握在了手里。看起来同样毫发无损的两个人,高处的那个向下俯视,最终宣判一样地说:
“你是个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