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生不太能稳得住情绪,紧绷了一晚上,这会儿才稍微好受些,能缓和一点。
其实从昨天到现在,江绪在人前都是好好的,未曾表现出太伤心的样子,只是比较沉默而已,但看起来还算镇定,比其他人还要冷静。她憋着了,一直都太内敛,人后又是另外的状态,私下里也分外难捱,不比叶家的人好过。
叶昔言都了解,不用问都猜得到,因而睁眼就找人,非要先见她。
另一方面,叶昔言也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叶家的人肯定会赶到这边来,老两口多半会把大部分责任归咎到江绪头上,保不准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或是做出较为过激的行为,要么就是甩脸子给江绪看。毕竟为人父母,这种时候也理智不了,难免会找个人来撒气。而江绪呢,不管会经受怎样的对待,哪怕不被老两口责备,可必定也是难受的。
大医生向来都是只身一人,孤单久了,背后也没个撑腰的。
两人贴贴碰碰的,有点黏乎。
叶昔言没皮没脸,安慰得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开始面对叶家其他人。
老两口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叶立钊神色冷冷,不苟言笑的模样,显然是比较介意,甚至火气上涌,孟文冬同样面色凝重,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不过再怎么样都还在医院里,叶昔言也是刚刚苏醒,老两口不好在这个时间闹什么,不能不合场合和时机。
他俩到底是文化人,上过学读过书,分得清轻重缓急,这点脸还是要的。
大哥和嫂嫂站得近,离病床只有两三步远,夫妻俩都挺为难,还算明事理,暂时不会明着偏向哪一方。
江绪让出位置了,嫂嫂放下抱在怀里的小梦琪,不着痕迹地推推女儿。小姑娘机灵,赶紧朝叶昔言那里去,小心翼翼扒病床边上,糯糯地喊:“小姑姑。”
叶昔言偏偏头,应下。
梦琪学着先前江绪那样,踮起脚蹭蹭叶昔言的脸,把手指放她掌心里,讨乖地说:“痛痛飞,小姑姑快好起来。”
有孩子在场,气氛不至于太僵。
嫂嫂用胳膊肘顶了下大哥,冲大哥使了个眼色。
大哥像是感觉不到,杵那儿不动,可半晌后还是看向老两口。
病床上的叶昔言亦在此时望过去,温声朝孟文冬喊:“妈。”
接着再是另一位,“爸。”
孟文冬与叶立钊都不回应,仿若听不见。
小梦琪机灵,随即就说:“爷爷,奶奶,快过来呀,小姑姑找你们了。”
老两口慢腾腾过去,叶立钊还是落着脸,不情不愿的,孟文冬还好点,至少没那么生气了。
家人间的谈话较为温情,孟文冬还是心疼女儿,上前讲了两句就掉眼泪,既好气,又高兴,心头的大石落下来了。
叶立钊早就哭过,现在又开始揣架子了,这老头儿真是死要面子,往常训斥起叶昔言来简直豪横,昨天都快急得丢了半条命,眼下却不肯表露出来,还是拿腔作势地装样子。
病人需要休息,才醒过来得静养,医生不让大家久待,半个小时不到就让出去。
叶昔言躺着目送所有人出去,直到瞧不见背影了,她才咧咧嘴角,有些受不住痛。昏迷期间没感觉,当时麻药效果还没褪去,便不觉得哪里不舒服,现在醒过来了,那滋味着实不一般。
医护人员进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让动动手指和脚什么的,又详细地询问一番。
枪伤恢复慢,复健过程会较长,还有得熬。
医生将具体的情况和可能性告诉叶昔言,这人是职业赛车手,受伤这么严重肯定会有影响。不过长期影响还未知,得看恢复成哪个样,反正短期内是不能赛车了,起码半年以内都得老实待着。
“你这次比较幸运,子弹打得比较偏,没打到肩膀和关节,也没有伤到肺部那些地方,现在做完清创缝合了,留着观察一阵子,如果没有并发症的话,应该会好得快一些。”医生解释。
叶昔言问:“会有后遗症不?”
医生没给出准确的回答,只说:“你昨天流了很多血。”
“她们是不是吓到了?”叶昔言配合地抬抬手。
医生反问:“谁?”
“外面那个,跟我一起送来的那位,”叶昔言小声说,停顿片刻,“江绪江医生。”
这些也不是**,医生说:“是,都吓得不行,全守手术室外边等着,撵都撵不走。”
叶昔言苍白着脸笑笑,故作轻松,“伤口会留疤吗?”
医生颔首,“会。”
伤口都这样了,哪可能不留疤,恢复以后准会留点痕迹。
叶昔言不是很在乎,只是随便问问。
医生心细,以为她是爱美才这么问,便补了一句:“以后可以美容去掉,要不就弄个纹身遮遮,那也不错,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