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人說,熱戀期通常六個月,接下來則是漫長難耐的磨合期,這句話套在澤村榮純上很正確,但對於目前正趴在沙發床上褒了快兩小時電話粥的成宮鳴卻是怪異的失準。明明都交往三年多了,怎麼還和高中生一樣黏黏膩膩。
但這些話澤村榮純沒有說,和借住的客人道了聲晚安後便回主臥室裡休息,躺上床後盯著天花板好一陣子,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大概是這一個禮拜最開心的一天。
都分手兩年了,不過是一篇新聞,怎麼還這麼容易被那個男人左右情緒。
再說那傢伙現在是不是死會,過得有多風光都和自己無關不是嗎。早就在那天就全部結束了。
將手機開機後果不其然跳出了幾十通簡訊與未接來電,其中就屬倉持洋一的最多,一直都是很照顧自己的前輩,明明他的生活應該比自己更忙才是。
看著來自不同地方卻相同真心關懷的訊息讓人心頭一暖,他是如此被所有人愛著,還有什麼理由委靡不振。
「好!決定了!我澤村榮純明天也要努力生活!」
大吼完後心情不錯,排除外面有個睡到一半被嚇醒衝進來大罵粗話的球兒。
──
幸運物是咖哩,青椒退散,金牛座。
讓澤村榮純決定出遊場所的話總會不幸。
「嗯?我剛剛好像聽見了什麼噢,小春?」
咦?他明示在心裡說阿,怎麼好像露餡了。
小湊春市只好笑笑表示抱歉,推了推一旁面無表情的降谷曉和成宮鳴想請求協助,前者似乎完全被白熊旋轉杯完全吸了魂魄,後者則是一臉想去申請殺手執照殺了眼前因為興奮而蹦蹦跳跳的大白癡。
「好久沒來遊樂園了,難得大家休假湊得起來,該是我們尋找童心的時候啦哇哈哈哈!」
「榮純君,問題不在這邊…」
「我想去和那邊的白熊拍張照。」
「那個玩偶嗎?真是拿你沒辦法啊降谷,本大爺幫你拍吧,作為交換,我想吃那攤的巧酥冰淇淋。」
「成交。」
「不准給我這麼正常的對話阿,兩個天然!」
忍耐到了極限,成宮鳴抓著就要衝進內場的兩隻小老虎惡狠狠地瞪視,果然被用兩雙水汪汪的大眼苦苦看著,像在訴說著為何不放我去玩的眼神讓他感覺似乎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不!他這是為了他們好啊!
「睜大眼睛看清楚,前面除了白熊和冰淇淋還有什麼。」
「白熊帆船。」
「恩……那裡有在賣可麗餅。」
「你們……兩個……」
小湊春市拉住即將火山爆發的美國職棒球兒要他消消氣別和大學生一般見識,後者也不管是不是會被認出,用大約二百分貝的音量要他們看清楚:「是狂風暴雨!到底有誰會挑這種天氣來遊樂園玩!」
「阿,真的。」兩個笨蛋異口同聲。
「居然真的沒有發現,榮純君、降谷君……」
但畢竟票都買了,就算現在下著堪比雷雨的大雨還是硬著頭皮入園的四人挑著可以開放的遊樂設施玩了個透,因為天候惡劣的關係,園內遊客稀稀落落,省去很多排隊的時間,途中小湊春市還特意打了電話邀請奧村光舟一起來,一開始還不是很願意,但一聽見澤村前輩也在時便立馬答應過來了。
五個瘋子就這樣撐著傘玩了一整天,到了閉園時間才想起來一整天都尚未進食。
於是大夥們決定找間居酒屋果腹,掀開長簾時響起的不是制式歡迎,而是有些驚異的呼聲。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全身都溼透了。」
發話者是倉持洋一,手裡還端著剛點好的豬排咖哩。
都是高中舊識,雖然平時不常見面,職棒與大學生涯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但於高中培養出來的革命情感讓他們了解到,什麼才是可以深情的朋友。
「倉持前輩!上次比賽我看了,贏得太漂亮啦!」
澤村看見有段時間不見的倉持洋一開心地撲身上前,下場是被格鬥技給制伏。
由於互相都熟識,加上成宮鳴難得一次回來,降谷曉提議一起吃飯時卻讓倉持面有難色,眼神有意無意瞥向一旁還在開心敖叫的澤村。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
倉持放棄的側身並帶領他們往餐廳最裡面的餐桌走去,發現有其他五人正對著他們招手,看來都是讀賣巨人的隊員,其中也有御幸一也。
奧村光舟是第一個沉下臉來的後輩,說了句還有事便轉身離開,甚至連個招呼也沒打,起先想讓澤村與他一起走,但後者搖搖頭表示肚子餓,想吃飽再回去。
都說分手後不要做朋友,偏偏他們兩人都不是這種會因為曾經是戀人的關係而彆扭迴避,就像當時所說的,比起情侶,他們更適合當知心好友。
「好久不見,鳴,這種糟糕的天氣也出來遛狗嗎?」
「御幸前輩說誰是狗阿阿阿可惡!」
「誰回答誰就是。」
「該不會是因為最近練習賽表現不佳所以找人出氣吧,沒關係,我澤村大爺度量好,不會和御幸前輩計較的!」
「囉嗦。」
懶得理這兩個一見面就變成智商三歲相處模式的眾人紛紛落座,點完餐後御幸與倉持也把現場的讀賣球員介紹一遍,氣氛很熱絡,一下子就能聊了開來。
「咦?澤村君和我一樣大嗎?我還以為是前輩呢。」
發話者是讀賣巨人隊的年輕投手寺島涼太,坐在御幸一也的左邊,長相清秀可愛,是個與人挺聊得來的類型。
「噢噢噢噢噢原來我看起來這麼有前輩的樣子嗎哇哈哈哈哈!」
「還是一如既往的吵阿。」
嘈雜的吆呼聲與昏暗的油光粉飾著星夜,上菜時由於服務生的小錯誤讓不愛吃辣的澤村嗆地差點咳出肺來,眼角噙著淚光抿起嘴模樣可憐,苦苦哀求想交換倉持前輩吃了一半的主餐。
於是倉持聯合眾人趁勢變本加厲地欺負這位從高中以來就處於食物鏈底層的後輩,先是拼命灌酒又把臉蛋當麻糬捏,惹地澤村哇哇大叫求救御幸前輩,後者看著心軟便把澤村拉到自己旁邊把點的餐給他,見這隻小柴犬拿著湯匙還是悶悶不樂遲遲不動手,他只好輕喟一聲揉了揉澤村鬆軟的髮絲幫他把混在炒飯裡的青椒一條一條耐著性子挑出來。
喜歡吃什麼,不敢吃什麼,討厭吃什麼,或是從表情觀察他現在不想吃什麼,明明都已經分開了兩年,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御幸一也沒有發覺一旁寺島涼太漸漸慍怒的神情,看著吃地津津有味的小柴犬笑出了聲,還是一點都沒有變,那麼容易滿足,卻不那麼容易相處。
一行人喝到末班車的時間點才終於解散,有的需要返回宿舍、有的則是趕著回家,澤村被灌酒灌地醉得厲害,臉頰紅撲撲地,因為胃裡難受眼眸裡水波盪漾像要滴出水來。
成宮鳴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但他又得趕去機場歸美,降谷他們不順路,其他巨人隊的隊員倒是有幾位熱心想幫,但想做什麼的意圖太明顯他怎麼敢將人交出去,思來想去只好無視寺島涼太明顯的怒火,開口拜託御幸送澤村回家。
御幸幾乎沒有猶豫地應了下來,從他手中伸手接過疲軟無力的澤村時也和大家揮別,但這著舉動果然讓寺島涼太忍到了極限,幾乎是暴躁地開口:「前輩,我不舒服,送我回家。」
像是在宣示情人的身分般親暱地往御幸身邊靠,後者為難地輕聲要他懂事一些,不過是幫忙送人回家,有什麼好吃醋的。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讓寺島涼太更加火冒三丈,一手撥開被御幸護在懷裡的澤村要他自己回去,澤村先是一愣,才微微點頭。
「自己一個人真的能夠回去?在我面前可別逞強。」
「我很好,好得很啦。」
御幸還是不太放心,但澤村堅持不想讓他送,寺島涼太充滿敵意的視線讓他渾身不自在,他承認他方才撲進御幸懷裡時想起了一些他與他曾經甜蜜幸福的記憶,如果他們還在交往,御幸總能將他呵護地無微不至。
忍住胃裡不斷翻騰絞痛的不適,澤村若無其事地裂齒而笑拍拍他的肩簡單道別後,拖著不太穩健的步伐離開了視線,不知道是不是御幸的錯覺,那抹背影看起來竟有些落寞。
人都散了,也該是一天結束的時刻,御幸覺得有些乏,但寺島拗著要他陪於是只好伴著他走回離他家最近的公車站牌,路上幾度對方想勾個手都被御幸以人多的理由婉拒了,明明很喜歡這種戀人間微小的觸碰,不知怎地,寺島感覺今天的御幸心情似乎有點煩悶。
他們交往的時間雖然快滿一年,當時是自己倒追也沒想過這份告白能獲得回覆,沒想到那個御幸一也居然答應並維持至今,也感覺前輩在努力維繫著他們之間的關係,但寺島愈來愈強烈地感到忌妒與憤怒的感情在焚燒著自己的理智。
該怎麼說呢,那是一種強烈的佔有慾,當他愈投入感情時,愈不能忍受御幸與其他人親密。
他也不想忍耐,於是在御幸道完晚安欲轉身離開時還是叫住了人說出了心裡話。
「前輩沒和我說過澤村君是你以前交往的對象。」
「那都過去了,沒什麼好提的。」
御幸說地雲淡風輕,接下來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寺島知曉,當時御幸看著澤村離去時的背影溫柔如水,而他從沒這樣寵溺般的看過自己。
於是寺島更加拔高音調,用更尖銳的方式去提出控訴。
「前輩還喜歡澤村君吧,那當初又是為什麼分手?長相還可以,但我實在看不出來那個人有什麼優點。」一想到方才用餐時所有人都圍著澤村榮純逗他玩就不是滋味,甚至有些隊友是第一次見面,似乎也都很喜歡他。
御幸扶著額嘆了口氣,從交往開始寺島涼太就一直容易因為小事吃醋他懂,但都這麼久了,他也為此作出不少努力,為了讓他放心,還向媒體公開了訊息。
他也想努力學習,該怎麼做才能算是一個稱職的情人。
「涼太,別這樣說話。」
接下來又是一段無意義的激烈爭吵,時間已經很晚了,不歡而散後各自走上回家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