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大阿罗莲台剑阵,荒辰谷内也依旧能够感觉到剑痴散发出来的杀机。他半世修为所悟得的这一剑,岂是等闲?
三百六十子化剑意,若非他执念在要以煊赫一剑定盘天元,这最后第三百六十剑,足以成为他破地入天,从冲盈到抱元境的破境之剑。
这一剑要送光天君上路,绝对不是老剑痴随口一说。用了几乎半生来悟剑,自己这一剑能到何等境地,光天君此刻又是何等境地,在方才三百五十九子的交锋之间,他已然琢磨透彻。
此刻的剑痴,一颗剑心无比通明。剑冢呵剑冢,只有真正和剑冢里面的剑鬼打过一场,才能够感受到剑冢的种种传闻绝对没有半点夸大。能一气接下玄素剑阵三百五十九子,光天君却只是退了十三步,这等剑道修为让人胆战心惊。
若非今天站在这里的光天君,经脉重伤初愈,且破境还未彻底站稳脚步,战局又该如何?剑痴自问不敢去猜。他几乎已经是半个抱元,却被逼到不得不动用所有的底牌。若是光天君在当前的境界再稳固数月,怕是剑痴这最后一剑只能无功而返。
可惜,可惜。修道者与天夺道,天时予剑痴不予光天君,世上拿来的那么多如果?没站稳境界就是没站稳境界,今日敢来,老剑痴便敢杀之夺剑。
他可不怕剑冢事后会有报复,这些剑疯子剑鬼,堂堂正正比剑败亡,从来都是自认技不如人。有一条命活着,便重新修炼,没有命留下来,也绝不会怨天尤人。这便是为何入世的剑鬼,每一战都势必全力以赴的缘故。
无人可托身后身!
老剑痴甚至产生了一丝惜才之心。光天君经脉有伤瞒得了别的玄门成员,却瞒不了始终注视着庚午分殿的成北涂。在这等经脉残破的资质之下,依旧能够修炼到这等地步,纯论道心剑心,光天君的确不在任何人之下。
最后这一剑老剑痴未尝没有怀有一丝敬意,也仅有如此对剑的至诚之心,才当得起煊赫剑意,才当得起接下来老剑痴要做的事情。
三百六十子全部硬接过光天君的剑,玄素剑阵当中勉强摹画下来碧落剑意的一丝气机。以三百六十剑来承这一剑,煊赫剑意的厚重匪夷所思。十九横十九纵,拆围挤劫,老剑痴要以此偷天换日,夺走本属于光天君的这一剑。
碧落,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没有真正寻到的破境契机,又落在了碧落一剑之上,这何尝不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第三百六十子,我以无常二字命名。天命无常,光天君,要怪就只能怪你一心护着这小子。已经是一殿天君了,你还不知道和成北涂作对的下场吗?”
光天君丝发散落,她重新抬起手中碧落,碧落三尺,漫天剑界便止于她身前三尺。
“剑鬼行事,只问剑心。”
剑痴摇了摇头:“执迷不悟。”
荒野之上一道剑芒贯云。
冰原被斩裂做两半,无尽冰山冰海纷纷开裂。
最后一颗棋子落回棋盘,天元一眼之上,剑痴慎而又慎地伸出手指,在其上落下定盘之子。
“成了,终于成了!”一子落下,剑痴扬天狂笑,天地间唯余他一剑而已,其余万物尽皆黯然失色。
光天君连退七步,手中已无剑。但她的表情依旧无比淡然,回头问方然:“全看清楚了?”
方然点头。何等惊艳一剑,岂止是看清楚三个字可以道尽?
“你……”
他伸出手扶住光天君,感觉像是一块寒冰撞入怀中。光天君重新站稳,素衫与如瀑长发重新落下,舒卷如云。
“我没事。”
剑痴磅礴剑意如海,怒涛自天穹落下,这一尊冲盈境的剑道强者,此刻便正是要藉此剑意打磨至精纯至境,我剑之外再无剑的契机,顺势破地入天。
此刻的剑痴立于天地间,便如同一柄从地面刺向天空中的巨剑。巨剑如山峰般矗立,巍峨不可撼动。
“都看清楚了,就出剑吧。”光天君声音轻柔。出剑便是要斩人,她是如何对方然有的这等信心?
方然叹了一口气:“毕竟老暗就在后面,又不是杀不了剑痴,你干嘛要舍了剑意给他……”
光天君淡然一笑:“关心我?”
方然歉然:“那可是你的剑道……”
光天君声音清冷:“我的剑道不圆满,弃了碧落,以完璧经脉重修煊赫,才好更进一步。执念于此,再破境依然需要以秘法破开经脉,走这条路子永远也不能破地入天,舍剑便是求剑。”
她回身点了点方然的胸口,清冷面容上流出一丝淡笑:“我没事。”
在方然的感知之内,光天君的境界已然跌落道初。敢不惜大境界连跌两步重修剑道,这等大毅力闻所未闻。剑冢剑鬼果然非同凡响。
刺向天空的剑痴之剑上,一道剑芒突兀切过。
那无比圆融的气机骤然出现了裂隙,剑痴声音响起,如同天威:“谁敢妨碍老夫破境?!”
方然倒提剑胎步步踏前,太初镇辰剑意灌入剑胎当中,古朴长剑已握于手中。
百战道韵化无生法相,法相握玄戮,人与法相共振剑,剑鸣啸野,磅礴如海的剑痴剑意当中,生生破入了这么一道不协调的剑意。
我剑之外尚有剑。
“怎么,刚才还像个娘们一样躲在女人后面,现在出来逞英雄?”
方然对剑痴这话丝毫不以为意,他以剑指向前方:“破地入天最讲机缘,所以你要么斩了我继续破境,要么便彻底休了今日破境的念头。两条路摆在这里,怎么选你说了算。”
“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