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转身,发现在这空空荡荡的书房之内,突然间多出来了一个人。
方然。
“幻身符?”身为上圣书阁的抄书人,青衫书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在已经身陨的王开霁手上发扬光大的符篆。
他怎么可能不吃惊,这符篆就算是悉心去学,没有个三五年的功底,想要绘制完整都极为不易。
不可能有人给方然教授过幻身符的制作方法,可是现在在他眼前出现的,偏生就是不折不扣的幻身符。
“没想到王师弟身陨之后,你连他的遗物都没有放过。”青衫书生语气不善。
遗物?幻身方然撇了撇嘴,没有在这上面纠缠太久。
对面是一个将死之人,何必那么多废话?
“符天书怎么没有自己来?”
青衫书生哼了个鼻音:“老师事务繁忙,你这样的存在,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幻身方然一笑:“我不值得他亲自出手,那他就只能亲自为他的这些个学生送葬了。”
“就凭你这么一具幻身?”青衫书生上上下下打量着幻身方然,鄙夷之色溢于言表,“不过是有着相当于冲盈境的武技而已,道韵法相元真本我尽皆无法动用,想就这样来葬我,似乎有些痴人说梦。”
幻身方然耸了耸肩,随口说道:“这我当然知道。打个招呼而已。”
打招呼也是宣威,隔着千里的距离,准确地从隐匿的阵法当中揪出来虎跳连崖的这一波人,然后再精准地投放一道剑意幻身,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种本事的。
这道剑意幻身能来到青衫书生所在的这间书房里,自然也能够去到天舟的熔炉核心处去。
状似轻松地闲聊几句的后果,和在熔炉核心里面砍上几剑的后果,这里头的差距可太远了。
前者扰人清闲,后者就是让人永远不用担心被扰了清闲了。
无法动用道韵法相元真本我的冲盈,也依旧是冲盈,从内侧破坏掉一架天舟,对于冲盈境强者而言,易如反掌。
“不如考虑考虑撤退?相距千里,你们要走,我也拦不住。”幻身方然满脸真诚。
青衫书生目光深邃,扯了扯嘴角,笑的高深莫测:“你觉得,上圣书阁是会被一具幻身吓跑的所在?”
好意相劝你不听……幻身方然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也别在这里看着了。不如来痛痛快快打一场,打完了万事皆休。你们虎跳连崖,应该是最后一波了吧。”
青衫书生露出像看蠢货一样的表情:“为何现在就要打?聂寒秋和花醉言,似乎和霸图楼他们激战正酣。冷剑山庄的玉骨剑和琼华派的琼华阁,都是难得一见的至宝,生平能得一观,我怎么可能忍心打断。”
幻身方然沉默了片刻。
“也就是说,只要那边的战局不结束,你们就一直这么干等着?”
青衫书生矜持地点头。
“也好。”幻身方然下了什么决断似的晃了晃脑袋。
琼华阁险而又险地避让开四大恶人的夹击,在魔气滔天之中,这四人的夹击甚至到了足以抗衡冲盈上境的地步,狠辣至极。
花醉言已经有数次险些落在云中鹤手中。一想到那满身粘腻的魔气,她就浑身发冷。
聂寒秋已经是第四十四次被轰得倒飞而出。
霸图楼黄霸图的境界本就高他一头,魔化之后更加蛮横霸道,虽然因为泯灭了神智,动作有失灵动,但是黄霸图本身也不是走身法的这条路子。
魔化的加持,反倒是只能让他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更别说还有宝船王的伏波舟,环伺在侧,杀机四伏。
不对……聂寒秋皱起眉头。
他持剑冲杀许久,却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躲闪过伏波舟落下的攻势了。
要知道,战局最开始时,五艘伏波舟环绕成一圈,那足以洞穿浮陆的霸道攻击,三番四次险些把聂寒秋直接送走。
然后攻击频率越来越低,直至彻底静默。
五艘伏波舟的周围,灵海再次动荡,但这一次的程度,比前几次都还要恐怖,就仿佛整片灵海怒涛都开始沸腾。
这是要孤注一掷……彻底下杀手?
聂寒秋心头一凉,难怪攻击频率越来越低,这五艘伏波舟,竟是在默默蓄势,为的就是这惊天一击。
但是……舟上并没有什么活人,他们是如何做出这等决断的?
来不及多想了,蓄势已久的攻势已然降临。
沾染着寂灭气息道韵的宏伟光柱斩裂灵海,将虹色偏向暗沉的虚空,照耀得光辉万丈、刺目无比。
怒涛掀起,就算是聂寒秋手持玉骨剑、花醉言执掌琼华阁,也已经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只能被怒涛推着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聂寒秋一愣。
这种攻势之下……还有人能活着?
待得刺目的光辉黯淡下去之后,他和花醉言皆是惊惧地发现,霸图楼、恶人岛、乃至半艘问天阙的天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没有烟尘、没有废墟、没有黄霸图、没有云中鹤……
五艘伏波舟的攻势交织成了一张极其玄妙的大网,笼罩进去了其余三家的天舟,放过了他和花醉言。
死寂一片之中,每一艘伏波舟舟首,都走出来一名同样粗布衫散发的年轻主事,身后跟着数目不等的荒辰战士。
天心禅子脚踩佛国,镇压魔气,亦有龙宫不灭龙仆以长刀斩碎魔气,再以龙气碾压。
这就是……方然的手段?聂寒秋喉头苦涩。
荒辰的雄主……这手腕已非人力所能想象……他如何做到的?花醉言嘴唇颤抖。
和青衫书生并肩而立的幻身方然转头一笑:“那边完了,该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