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郎缓缓地转头看向希耶尔:“你有跟他说过这件事吗?”
…………
第十八条回路,植入成功。
然后,杰森用颤抖得如同风中烛火的意识丝线同时捏起了九条回路,一起沉入了身体的深处。
它们如同九根烧红的铁钎插在他的身体里,经过了在针山上翻滚,钉板上爬行一样的挣扎之后,他终于成功控制着它们进入正确的位置,溶解成身体的一部分。
紧绷的神经松懈的一刹那,他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嘴里一片干涸苦涩,自己咬破的口腔甚至已闻不到血腥味,牙槽也因为过度用力的咬合而隐隐发痛。
——但是很好,这就是他的痛觉上限了,接下来即使操纵更多的回路也不会比现在更痛。
超过半数回路被点亮,某种异质的力量开始在其中生成。它们像穿过通风管道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风声,仿佛注入血管的酸液留下一路的灼痛。
盘旋在脚踝的魔力让脚踝生出了长出蹼的错觉,流淌过背脊的魔力令杰森感觉背后仿佛附着了鳞片,内脏宛如置身于高热的饲育箱中,在漫长的时光中快速地霉变、长出绒毛。
身体好像变成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一部分成为了龙,一部分成为了蛙,一部分成为了鸟类,一部分成为了鱼,又或者该形容为由它们拼接而成的奇美拉之兽。
那种将人从里到外异化为非人之物的倾向让杰森灵魂深处的警铃大作。不论过往的教育还是积累的经验、抑或求生的本能都在疯狂警告着他现在就停下,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希耶尔说这是正常的情况,saber也没有表示反对。
既然他一开始相信了他们,那就得让它继续下去。
忍耐着,无视着,当作这种感觉不存在就好。
异质的魔力从液滴渐渐汇集成流水,又从溪流渐渐生成了涡旋。它们如一盆冰冷的清水当头浇下,令杰森几近休克的精神瞬间恢复了过来。
但与其说是补充,不如说是强行注入的兴奋剂。
身体的能量很充沛,精神的力量很坚实,但意识的质感却又被疲累占据。
肉/体与心理的不协调令杰森感到万分怪异,可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不趁现在一鼓作气,接下来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差。
他轻轻咬牙,一次性提起了二十条回路——
“当————!”
最后一条回路附着到神经背面的同时,希耶尔走上前来,抬手将几道黑键刺入杰的身体。瞬间一道仿佛钟声的宏大声音在他的大脑中震响,杰森再也维持不住冥想的姿势,失控地向后仰天而倒。
直到此时此刻他也并未失去意识,然而当他尝试着控制四肢遏制摔倒的姿势,却吃惊地发现无论是手还是脚都已经脱离了神经中枢的控制。
“我失败了…………?”略带迷惘的想法自他心中浮起,这一瞬间他并未感到什么悲哀或者遗憾,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划过:
太好了,没有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但直到最后,杰森也不曾摔到地上。一双手理所当然地接住了他,好像它们本该在那里似的。
现在的杰森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条鲜鱼,士郎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揉搓着他的四肢使他放松,好让他重新被正常的触觉所包裹。
……这个场景对杰森来说稍有些怪异,记忆中好像有个人过去也对他做过类似的事。这种既视感若只出现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就很难说是错觉。
似乎真的陷入了高位截瘫状态的杰森被搬运到床上,士郎起身倒了一杯水,把他扶起来缓缓喂他喝下,然后帮他把湿透了的衣服扒了下来。
“呃……我的运气不错?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坚强?”杰森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到底还是失败了——只希望真如希耶尔所说能治得好吧?
如果魔术师先生哭了起来,他可想不出安慰的词汇,他自己也还在试着接受这件事呢。
……不对,这个人会哭吗?
如果能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好像这一波就值回票价了。
某人的脸上一会儿沮丧,一会儿放空,一会儿兴奋。
士郎露出了“你在说什么”的迷惑表情。
“那你还要吃点什么吗?”想了想,他还是这样问道。
“我又不是猪。”他这种随便的反应让杰森莫名有点委屈:“也许我们该隐晦地知会一下阿尔弗雷德……?”
他朝自己的下半身努了努嘴。
“…………”
过了好半天,他迟钝的男朋友之一才恍然大悟:“哦,那个——不用担心,魔术回路的开启非常成功。你现在四肢麻痹是因为魔术回路初次开启的共振所致。”
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睡个半天醒来你就是魔术师了。”
杰森将目光转向希耶尔,以确定这个人不是在说谎安慰自己。
当希耶尔也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事实,他当即往后一倒,心满意足又十分自豪地睡死过去。
哈哈哈哈哈,我杰森·托德果然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