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天使。”
一语双关的欢迎词是他们停车后收到的第一个问候。
恶灵骑士的灵魂战车开足了马力的速度宛如火箭，跨越过三个时区，到达西海岸时竟然还是歌舞正酣的午夜。
窃窃私语飘进车窗。
“哇哦……你看到那辆车了么,它简直酷毙了！”
“嘿骷髅头，我们能摸一摸你的脑袋么？”“它会烫手吗？”
街道两旁穿着入时妆容缤纷的男男女女踩着高跟鞋和短靴倚靠着栏杆,半是好奇半带小心向车边聚拢。
通体燃烧着火焰的挑战者就堂而皇之地停在马路中央,坐在驾驶位置的司机只是一具骷髅，看到这一幕的人却全都不以为异，他们毫无惊惧之色，反而更加趋之若鹜。
这些人未必知道恶灵骑士到底意味着什么,却已将追逐特效和灯光刻入本能,习惯于从满大街的奇装异服中寻觅潮流和刺激。
不远处正有打扮成玛丽莲·梦露模样的人在同游客们合照,蓬头垢面的嬉皮士抱着吉他边走边唱,套在香肠玩偶服里的中年男子正和一群铁皮人共舞，即使世界末日明天来临,他们也会歌声不停，舞蹈不休。无论怎样的怪人都能得到称赞和掌声，一切在这座城市都司空见惯——因为这片土地属于加州,而洛杉矶又名“天使之城”。
“天呐，强尼，我们明天兴许要上头条了。”
杰森已经看见几个狗仔顶着长/枪短炮朝这边聚拢，还有宽檐帽的星探正从车缝里递名片，他们当然不认识他们,却不介意随手搂一把兔子。稍许不注意，便有穿着高叉迷你裙的年轻女郎爬上了火焰缭绕的车前盖,正对着街边闪光的镜头摆出妖娆的pose——若非蓝色火焰温和无害,靠近的瞬间她就会被地狱火烧成枯骨。
“成名有什么不好吗？”强尼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在成为恶灵骑士前他可是举世闻名的特技演员。
过去的一个小时内，他们已经彼此熟识。
“但是哥谭人认识我，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蝙蝠侠的身份也会暴露。”
“你太自恋了，好莱坞每天出产成百上千份明星花边，没人会关心两个边缘城市的乡巴佬网红。”
杰森侧过身体：“你非得要对自己——还有你超绝无敌帅气可爱的男朋友这么苛刻吗？我今天没惹你生气吧！”
士郎睁大了眼睛——他居然好意思说？
“所以你的雇主在哪里？就在这家酒吧？”他转头向强尼询问。
“当然。”一个声音回答道。
它响起的瞬间，整个世界的行进速度都被放慢了。星探一张一合的嘴巴中途定格，远处角落咔擦咔擦的快门声凝滞在半空，某个胖子手中翻倒的星巴克还未来得及弄脏他的衣服，只有灵魂战车上的三人以及对面从酒吧台阶上缓步而下的黑发男子周身的时间还在流动。
“欢迎回来，天使。”他对强尼说。使用的口音是纯正rp英音，英俊逼人的脸上绽放的笑容有一种奇异的邪恶魅力。
“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恶灵骑士似乎不怎么喜欢他，他扬手招来自己的哈雷摩托，朝士郎和杰森点了点头：“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们的心中依然没有一丝悔恨。”
随即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噢，他对你们用了审判之眼？”黑发男人有些惊奇地说，“糟糕的雇员！我需要代他向你们道歉，大多数生物不能抵抗那种火焰的焚烧，只有那些毫无负罪感和灵魂力量强大的例外——你们是吗？”
换做他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会让人觉得油滑或虚伪，但抑扬顿挫的英音和男人的仪态却为他营造出一种矜持和尊贵的意味。
“当然。”趁此机会终于能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车上下来，杰森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着对方：“你在做这件事之前不就该知道了吗？”
“谁让埃米亚先生选伴侣的眼光总是令人遗憾。”
男人被揭穿了也完全不在意：“我不能控制强尼·布雷泽的所作所为，这位坚定的骑士先生想做什么只遵循他的自由意志。”
“我根本不认识你。”
除了一丝冒犯，士郎只感到莫名其妙。
“噢，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快乐地轻轻一合掌，走到两人面前分别向他们伸出了手：“路西法·晨星。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谁？”杰森不可置信地说。虽然能被恶灵骑士说是“大人物”，又有能力让时间变缓的对象必定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咖，但这个名字也太出人意料了：“那不是个代号，对吗？”
“……”
抱着双臂的士郎抬头，用一种缺乏尊敬的语气说：“路西法·晨星……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陛下’？”
“得了吧，我正在休假呢，那个称呼只会让我想起公务。”路西法挥挥手转身引路，带他们向身后名为“lux”的那间酒吧走去。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头衔这么尊敬了？”杰森小声凑在士郎耳边说话，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记得你身上还挂着一个地狱领主的称号，所以理论上魔王还是你的上司？”
士郎的表情看上去想杀人。
杰森发出大笑：“多有面子啊！撒旦雇佣了上帝的复仇之灵专程请一位人类地狱领主来喝酒，脑回路正常的人都想不出这种事，可以在本世纪十大黑色幽默排行榜上占有一席之地。”
“看来路西法说的是对的，”士郎语气飘渺地说，“我选伴侣的眼光确实有点问题。”
杰森闭嘴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举起双手：“我以为刚才魔王陛下的意思是那些对象里不包括我？”
路西法回头笑了一下：“退休后我来洛杉矶开了一家酒吧，我喜欢帮助来到这里的顾客，人们也喜欢我。”
他带领两人踏入门内的瞬间，街道上的时间流速就重新恢复了正常，酒吧内低沉明快、富有动感的音乐和迷离昏暗的打光扑面而来。
士郎和杰森跟随路西法经过了玻璃台阶下的舞池，金属质感的吧台和各色穿着礼服的男女，看他自如地应对经过舞池时两边男女投来的挑逗眼神，站到二楼形制古典的栏杆前举杯向楼下致意：“今晚由我请客，希望诸位玩得开心。”
“向路西法致以感谢！”“以路西法的名义，举杯！”客人们大声欢呼，欢呼声中只有喜悦没有狂热，看来他们真的只把“路西法”当作老板的艺名，而非在这里举行撒旦教派的集会。
士郎和杰森在二楼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vip座的背后有一个小型吧台，视野内一楼的景象尽览无余，却足够安静，不会被打扰。
“你们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路西法’不在地狱好好地当着魔王，却来经营人间的产业。”
“是的。”士郎说。
“不。”杰森回答。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移开目光。
“杰森，”路西法转向他，“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说：“你认为我的酒吧怎么样？”
“还不错。”
杰森点点头。
凭良心说路西法的品位确实出色，lux酒吧的装潢相当高级，现代风格中有一丝古典的硬朗，光影铺设恰到好处，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闪瞎人眼的打灯，就连脱衣女郎的舞蹈也艳而不俗。
盯着他看了一秒，路西法露出高兴的表情：“这个评价是真心的。”
“那你对洛杉矶的印象又怎么样，埃米亚先生？”路西法又将面孔朝向士郎。
“我对这个世界的洛杉矶不熟悉，只有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十分钟。”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来历对路西法来说是什么秘密。
“那就是这十分钟。”
士郎想了一下：“一定要我形容的话，一个大型的cosplay现场。”
尽管对面坐的是地狱的魔王，却没人觉得紧张。路西法毫无架子，也没有压迫力，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撒旦如果要对他们不利，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话虽如此，一般人明知这些也无法应对得如此轻松自如，权力和力量的差距会产生心理暗示，只有那些真正看透了这些世俗条框的人才能对它们视若无物。
“就是这样！”路西法微微一笑：“你刚刚一定在街上见到了扮演玛丽莲·梦露的演员，有时还会有奥黛丽·赫本和迈克尔·杰克逊。我甚至遇见过假装自己信仰撒旦的骗子和联合狗仔摆拍炒作的明星，每个人都在扮演被自己和他人设定的一个角色。戏服的疯子从来不只有超级英雄和超级反派，所有人都穿着皇帝的新衣。”
“——这就是你如何看待‘撒旦’这个职位的？”士郎说。
路西法双掌微合，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