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上应允!”巫医俯身在地,正色道。
看着鬓发斑白的老人,郅玄觉得喉咙发紧。有心拒绝,告知对方不必如此,怎奈巫医心意已决,桑医也加入进来,一同俯请郅玄恩准。
“我将命人彻查国君府,并查诸公子及女公子府。”郅玄声音沙哑,一锤定音。是针对他还是整个西原国,只要留有痕迹,马上就能查清楚。
“君上!”巫医和桑医大吃一惊。
他们本意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怨恨骂名全部自己来背。郅玄下这道旨意,无疑是将矛盾转移,酷烈之名加身,恐难以摆脱。
“我意已决。”郅玄拦住两人,不打算听其劝说,更不打算改变主意。
阴谋是冲他而来,自然该由他自己查清,抓出主谋和帮凶,全部予以严惩。不管主使之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必然会让宵小心存侥幸。
对谋害自己之人仁慈,不是大度而是愚蠢。
郅玄不是第一次被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必须杀鸡儆猴,通过严酷的手段昭告世人:身为西原侯,他不惧阴谋。只不过,无论任何人想要动手,最好考虑清楚后果。能杀死他且罢,杀不死他,就要做好被反戈一击的准备。
郅玄主意已定,不可能更改。
巫医桑医知晓劝说无用,只能接受命令,做好分内之事。
早朝乐声响起,郅玄起身去往前殿。
在他入殿时,氏族们分列两班,齐齐躬身相迎。
洛弓一身黑袍,头戴玉冠腰佩玉环,身居六卿之一,位在栾会之下。
郅玄走过他身边,脚步没有停顿。决定散朝后把人留下,将彻查之事交给他来处理。
洛弓身份特殊又常居边地,和朝中卿大夫没有瓜葛,与他国更无联系,是不折不扣的孤臣、直臣。
将他调入西都城,拔擢卿位,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严酷。
郅玄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洛弓相当合适。
正是清楚这一点,在抵达西都城后,洛弓极少同氏族走动,家人也被严格管束,遇到邀请能推则推,除非必要的走动,极少和他人来往。
这般谨慎,让人抓不到任何空子。
洛弓了解郅玄,不担心会被兔死狗烹。他教导儿孙,洛氏自他兴,只要国君需要,人人都可为刀。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刀锋必当染血。
“君上重情仁义,不愿滥杀无辜。非如此,在郅地我已身首异处,洛氏亦将灰飞烟灭。”
洛弓严正自身,不忘教导儿孙,国君需要利刃,洛氏当仁不让!
“粟氏掌军,范氏修律,羊氏、栾氏各有所长,洛氏何能与之并列,唯酷烈而已!”
对于洛氏家族,洛弓的定位异常清晰。
早朝之后,洛弓被留下。听到郅玄的吩咐,没有任何迟疑,欣然领命。
“臣定不负君上信任!”
自拔升卿位,洛弓首次接到重任。籍由此事,他将正式登上西都城乃至诸侯国之间的政治舞台。
既为国君手中刀,刀锋磨利,自当饮血。
至于所向何人,洛弓并不在乎。
无论是谁,胆敢谋害郅玄,对他造成威胁,都将被冷锋毙命!
西都城内掀起风雨,随着事态扩展,主使隐隐指向中都城。消息未在明面扩散,各国仅在暗中传递,一时间流言纷起。
西原国貌似不着急将真凶公之于众,使得真相扑朔迷离,愈发显得波云诡谲。
想到西原国的凶横,各国都是绷紧神经,连打探都万分小心,唯恐被西原国盯上,引来不该有的麻烦。
与此同时,郢城战火也已熄灭。
郢氏耗费心机设下杀局,不惜以城池和数万人为饵,结果依旧落空。
提前埋伏的死士全被诛杀,伪做城民的甲士卒伍也未能幸免,战场之外不留俘虏,降或不降尽被坑杀。
事情传出震惊诸国,指责之声铺天盖地而来。
一时之间,南幽国反倒成了受害者,被世人万般同情。
“残暴酷烈?”下达坑杀命令的卿冷笑连连,手按长刀,森然道,“如公子不能醒来,休说坑万人,以我族图腾立誓,必屠南幽国,鸡犬不留!”
史官在一旁记录,这般骇人听闻的言辞丝毫不能影响到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笔一划刻画,自始至终稳如泰山。
大帐内,巫跪伏在地祈祷,用匕首划开额头,将鲜血洒入火中。
赵颢躺在榻上,上身缠裹白布,鲜红的血洇出。守在榻旁的医仔细查看伤口,不由得现出喜色。
“解!”
当日遇刺,因战马折断前腿,赵颢未能躲开全部箭矢,只能勉强避开要害。
击杀死士之后,赵颢被匆匆送回大营,战场交给两名卿指挥。
医为赵颢取箭,发现箭上有剧。
如果是寻常箭矢,根本破不开赵颢身上的甲胄,奈何这竟是一枚铁箭!
失血和剧令赵颢陷入高热,辛亏有巫医留下的丸药,加上军中的医擅长辨,才压制住性,免去性命之忧。
在解期间,赵颢因高热陷入昏迷,一直未能苏醒。
大军拿下郢城,激怒之下,卿下令坑杀,全军上下无一人反对。
史官逐一记录,纵然使命在身,想到重伤的公子颢也不免生出怒火。
可以想见,如果赵颢不能苏醒,卿的誓言必定成为现实,等待南幽君臣的将不仅是失土,而是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