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鸢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出纰漏了。这严姑娘竟然是□□?
不过,张如绪不是家贫吗?竟然也敢去?
“那张师兄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既然打起来了肯定是他们不对!还把张师兄打成重伤!”齐鸢只得强行辩解。
王密一向是他的马屁精,听了听竟然也十分赞同:“对!可不就是!曾奎就是仗势欺人罢了!”
“张师兄的事我不太了解。”齐鸢见他并不会阿姨,趁机问,“你还知道什么,从头到尾给我讲讲。”
王密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挺了挺腰板,格外精神地给齐鸢讲了起来。
原来张如绪与严姑娘自幼有婚约。严家原是开绸缎铺子的,但这些年买卖经营不善,已经赔累不堪无以为继了。严姑娘生得貌美,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等着说亲,因此严家就催促张如绪下聘。
张家贫寒,拿不出像样的聘礼,张如绪的娘又觉得儿子日后能当进士,到时候别人家姑娘倒贴还来不及,当然不肯为此张借,总之一来二去,亲事被两家耽搁,严姑娘被迫做了清倌。
清倌只陪人说笑喝酒,并不卖身。张如绪又跟严姑娘两情相悦,因此时常私下见面。
昨天张如绪带了神思酒想送给严姑娘尝尝,恰好遇到曾奎想要上船轻薄对方。他一时怒急,跟人起了争执。曾奎仗势欺人惯了,勒令手下恶棍将张秀才狠狠一顿打。
今天张如绪的父亲跑到县衙告状,却赶上洪知县在玲珑山陪同几位大人,这天休假。老秀才便在县衙门口大声念诉状,却因写的诘屈聱牙,语句不同,也没人帮忙传诵。
王密向来是爱看热闹的,因此东跑跑西窜窜,倒是将来龙去脉搞了个明白。
齐鸢也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今天都在县学报名,原来县衙门口有喊冤的。
马车出城后行进速度便快了许多,张家就在城郊一处孤僻村落里,村里子人口稀少,村首的几间茅屋土房便是张家。
王密好动,见马车掉头,便指着前面的一处人家道:“你看,那就是张秀才家!哎!曾奎好不讲理,怎么还打上门来了?”
齐鸢从车窗往外一看,果然,正有三个人朝村首的那家破败门户走去。为首的那个高高大大,拿青布裹着头,衣着光鲜,看着得有三十多岁了,身后俩个肤色黝黑的汉子皆穿短打。
齐鸢皱眉,就听身后有人怒喝一声:“曾奎!谁给你的胆子聚众闹事,殴打生员?!”
正是气急的孙辂。
孙辂从车上跳下来,崔子明紧跟其后。齐鸢心道,嚯,竟是这么大的儒童,心里冷哼一声,也和王密赶紧下车,跟了过去。
曾奎见了孙辂顿时皱起眉头:“这里有你们孙家什么事?少管闲事!”
孙辂怒道:“如绪兄乃是本县生员,你一介白身竟然打他,送到官府可是要治罪的!”
“哈!笑话!治什么罪?”曾奎嚣张大笑,“我外祖可是史侍郎,官老爷想要升官还得看我外祖的脸色呢,你问问谁敢治我的罪?”
齐鸢正好走到孙辂身边,扭头看见周嵘,“咦”了一声,故意大声道:“周兄,原来你爹也要看曾奎的脸色吗?”
曾奎这才注意到周嵘,不由忌惮了几分:“周小子,你来凑什么热闹?”
周嵘看到曾奎在这的时候也有了几分犹豫,但到底年轻气盛,又想着因齐鸢对他有意见,连带着众纨绔们也瞧不上他。他学问不成,在家不受重视,如今出门也没了狐朋狗友,最近无趣得很。这下有机会挣挣脸面,少不得要挺直腰板一次。
因此,周嵘又把后撤的腿挪回来,义正严词道:“谁说的!天子犯法还与民同罪呢,曾家还能大过天子吗?”
倒也不提他爹不怕曾家的话。
曾奎跟两个打手对视了一眼。齐鸢知道跟这伙人讲理没用。自己这边又没有能打的,便拉了孙辂一把,一行人径直进入张家院子。
反正曾奎不敢上来主动找他们的麻烦,只要他们在这里,曾奎就不会进去打张师兄。
张家院子只有几间土屋,张如绪正在堂屋躺着,听到曾奎的声音吓得双手冰凉,随后便听到孙辂和齐鸢的怒斥声,一时又怕又屈又愧,匆匆抬袖子擦了泪,喊众人进屋。
齐鸢想到张如绪如今肯定模样凄惨,犹豫了一下,让王密等人在院子里等着,只自己跟孙辂走了进去。
张如绪见俩人进来,原本强行抑制的冤屈难过竟再也忍不住,躺在那里捶着竹床嚎啕大哭起来。
齐鸢朝堂屋放置的竹床一看,不由心凉了半截——张如绪的双腿虽然被粗略包扎过,但暗红的血迹早已经将布条染透了。这会儿张如绪崩溃大哭,一双腿竟然纹丝不动!
孙辂惊骇地跟齐鸢对视一眼,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过去安慰了张如绪几句,又问他:“你可请医生看过了?伯母呢?”
张如绪哭诉道:“家无儋石,囊空如洗,如何付得起医生诊金?不过是靠乡邻给的药抹一抹罢了。我母亲……去严家理论去了。”
齐鸢:“……”
齐鸢与孙辂俱是无语,张如绪被曾奎打伤,张母却迁怒严家。更何况严家又岂是好相与的,那家人但凡有点骨肉亲情礼义廉耻,如何会逼女儿去做清倌赚钱?
别人的家事,他们不好说三道四,只暗暗摇头。
张如绪也能知道别人的看法,羞愧道:“孙师兄,小师弟,张某……大约也就这样了。你们也别为了我惹怒曾家,他们在朝中有钱有势,并非善类。若姓曾的欺人太甚,我……我自有办法。如今我唯有一件事……若这事做不成,我死不瞑目。恳求二位,二位帮我一次!”
说罢竟要挣扎着起来给俩人磕头。只可惜双腿无力,连上身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