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从监狱走出来回到车上。
江宁看了眼时间,“聊得很多?”说到这里,她笑了:“父子没有隔夜仇是真的。”
好歹和宋景当过朋友,江宁知道宋景和宋林立之间的矛盾。
早期的松立是‘夫妻作坊’,只是在松立步入正轨的那段时期,宋林立既是为了松立也是嫌弃糟糠妻,他做了大部分渣男都会做的事,和原配离婚与对自己更有帮助的富家小姐二婚。
宋景的母亲分到了15的股份,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就连宋景都是判给宋林立的。
对于宋林立来说,他的人生平步青云。而对于宋景的母亲来说,糟糕透了。
每个人的承受力各不相同,例如宋景母亲这样的打击,有人会热烈地回击,有人会拼个你死我活,而她选择了结束生命。
自此后,宋景对宋林立就有了恨意。
宋景的恨体现在他的叛逆。
不了解他的人,只当宋景就是纨绔做派,成天惹是生非给宋林立添堵。而据宋景本人口述,这个秘密他只对江宁一个人说过。
作为唯一了解宋景的江宁,对于宋景的行为的评价早就从同仇敌忾变成了幼稚。
她没有问宋景和宋林立聊了些什么,是不感兴趣也是因为宋景脸上的木然把答案已经写明了。
宋景捏着方向盘,音色有点哑:“接下来去哪?”
江宁这次坐在副驾,轻松一瞥就能看到宋景脸上痛苦的迷惘。江宁只让宋景去探监,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宋景疯一次。
想到自己的计划,江宁勾了下嘴唇:“松江别墅区。”
车在松江别墅区某栋别墅的不远处停下。
车子停靠的位置正对别墅的诺大落地窗,车里的二人能看到别墅里的人。正是中午时分,江成恩和江母在餐厅用餐。
江宁看着父母:“这扇落地窗是专门为我打造的。”
宋景不解其意。
江宁说:“他们知道我会在这个位置远远地看上他们一眼。”
宋景呼吸刹那扼紧。
知道江宁患有躁狂症的那晚上,俞子言告诉过他,江宁会不受控地伤害到身边的人,所以江宁不敢回家。
他终于知道了,江宁要他疯的方式是什么了。
他与宋林立是有隔阂和矛盾,这一次探监见到的已有龙钟老态的宋林立,矛盾在这瞬间锐减不少。
宋林立判了十年零七个月,再有六年——如果宋林立表现良好,兴许要不了六年,他们父子可以敞开心扉好好聊聊。
而本来该阖家团圆的江宁却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父母,他们聊不了家常,因为江宁话里言间的刻薄会化作利器伤害疼爱自己的父母。
宋景那颗心脏疼一抽一缩。
他不由得想,每一次在远处观望父母的江宁都会想些什么呢?
车厢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稀薄。
江宁看着宋景的表情,这个人脸上显露出再也无法掩饰的痛苦的拘挛,眼尾处有一抹化不开的猩红。
江宁熟视无睹,漠然开口:“去学校。”
宋景攥紧方向盘,嗓子眼像是被刺扎出密密麻麻的孔,话音飘摇不稳:“……好。”
到了二人就读过国际高中。
学校是不允许车辆入校的,只是江宁提前和校长打好了招呼,这才特意放行。
车顺着校园的道路缓速行驶。
校园的景色没有什么变化,随着汽车的前行,抛在车身后的每一寸景色都印证着‘物是人非’四个字。
最后车停在了校长办公室所在行政楼外。
江宁眼也不抬:“去取资料。”
校长办公室内,校长已经把江宁要的资料准备好了。
看到是宋景时,微微怔愣。
宋景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校长当然记得他。
宋景枉顾校长眼底的狐疑,和校长简单打过招呼就要去拿资料。
校长说:“资料不能带走,你可以现在查阅。”
宋景的手已经触及在资料上了,闻言微顿。
校长这句话让宋景明白了江宁的意思,江宁并不是真的让他取什么资料,而是让他查阅。
垂眸一看,手里的这份资料是江宁学生时期的档案。
他掀开一页,档案的内容是从江宁转校时开始记录的,里面记录着的有江宁每次考试的成绩,有江宁获得的奖章,有老师们对江宁优秀的评价。
还有,江宁的退学记录。
宋景看到这里,心里陡然出现一种让人心慌的预感:“江宁为什么有两次退学记录?”
校长记得很清楚:“是有两次。”
“第一次退学流程已经走到尾声了,后来改变了主意。她成绩很好,所以我们欢迎她回来。”
改变主意……
宋景心慌地看着第一次退学记录,记录中清楚的日期刺进他眼球。
正是宋景蓄意接近江宁的时间。
一个残酷事实在脑海中炸开。
原来,江宁本就打算离开自己挤不进去的‘上流社会’。
是宋景让她改变了想法。
她可以继续忍受被其他人恶意孤立和排挤,只因她有了宋景这个朋友。
所以一开始就不存在她需要宋景的保护。
大概是没有想到吧,原来这个朋友才是真正的恶魔。
所以第二次退学才那么仓皇仓促。
校长还在可惜江宁没有参加高考,宋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手里的档案宛若有千斤重量。
宋景募地想起知道江宁退学后的自己,他觉得矫情。
啊,他妈的他觉得江宁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