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五年秋,扶桑女王受东夷王国书求援,派出一支足有五万人的水师,意图登陆新罗援助东夷,大军在新罗东岸遭受来自周军水师的伏击,由郑一娘所带领的威州水师尤其凶悍,斗舰上的撞角几乎将扶桑水师所有的战船都撞个窟窿。
红色血将整个海域染成一片,扶桑五万人的水师全军覆没。
大周皇帝李昌恼怒于东夷王的出尔反尔,继续命令大将军周立疆东进,务必在冬天之前拿下东夷王城。
周立疆领命之后,继续带着大军向东开进,最终在一个月之后,结束了这场大周针对东夷的灭国之战,东夷王在自己的宫殿之中自-焚身亡,其余王子王女,王妃侍妾皆为周立疆所擒获。
而后,皇帝又下令将东夷百姓分为三股,一股带回中原,一股分配到靠近瀚海都护府的六镇,还有一股则穿过威州,分配到岭南,同时颁布下“薄税令”,派出官员丈量、统计东夷可耕之地,以及可开的荒田,利用“国分均田”的制度鼓励大周百姓前往东夷开荒种地。
所谓“国分均田”其实就是将东夷的耕地和荒地都算在皇帝本人的财产中,而以皇帝的名义将这些田产分配给农民耕种,不许私下买卖。
对于之前从寺庙回收的福田也是这一套办法,至于世家占的地,为了防止世家跳的太厉害,皇帝采取了怀柔的政策,暂时不去动他们,但是也不允许他们再继续借着大周疆域的扩张而扩大自己的私田。
世家出身的百官当然知道皇帝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他们现在还真没有多少胆量去直面李昌这头爪牙锋利的大老虎,只好对着皇帝的皇子们眉来眼去。
东夷被灭国消息伴随着五万人水师尽数覆灭一起传回扶桑,女王大为恐惧,为了平息大周皇帝的怒火,以及在朝中臣子的逼迫之下,她将自己的王位传给了幼子,随后权臣又派遣女王的表弟作为主使,带着扶桑的国书出使大周,表示愿意向大周称臣。
照理来说,澹州距离扶桑更近,使臣为了避免海上风浪颠簸而造成意外,应该是从澹州登陆再一路往天京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支使臣队伍却选择绕了点远路,从威州登陆了大周。
名帖和过所都交给威州的水师将军之后,再由将军层层往上交给了文承翰,文承翰作为刺史,自然也是要接待这些使臣的,他自从年初开始,便忙得脚不着地,如今气还没有喘几口,又被拉去接待使团,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同样不太好的还有崔肃。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皇帝表彰郑一娘的圣旨才送到没有多久,意思是要请她入京,论功行赏从原本的从五品晋到正二品的将军。
郑一娘哪里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整个人反倒慌了,一直拉着崔肃问东问西。
什么见了皇帝要怎么行礼啊,什么自己不太识字要是见了皇帝说错了话怎么办啊,把崔肃问得一个头两个大。
至于她为什么要问崔肃而不是问李安然,那是因为……
李安然现在不在刺史府,她去山上了。
确切来说,她是去山上的问心寺了。
问心寺中的和尚并不多,荣枯在这窝了几个月,李安然也忙于水师的事情,把他直接放生了几个月。
问心寺是小寺庙,比起同在威州城外的隆山寺,参拜的人相对更少一些,庙里的和尚们平日里除了出去化缘、僧讲念经之外,也就是在山上耕种开荒的蔬菜地,对于这这种基本不对外人开放的小庙来说,倒也算是自给自足。
所以李安然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开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把问心寺的方丈三魂七魄给吓没了一半。
他这庙小,看着磕碜,达官贵人不爱来参拜,来的都是附近的渔民、盐农,何时见过李安然这种身着锦袍的贵胄,连忙伏地询问李安然光临小庙是为了做什么。
在知道李安然是为了来找前几个月在这里挂单的云游胡僧之后,方丈立刻面露难色。
“怎么了?”李安然询问。
“荣枯上师自从来了鄙寺之后,曾经嘱托小僧,若是有人来寻,千万不可许见……”方丈的年纪也不大,不过是不惑之年,荣枯是皇帝亲自敕封的“上师”,他自然尊敬的很。
加上荣枯来到寺中之后,每每参加僧讲,总能安静听着,也不打断也不反驳。平日里起居化缘也从来不要寺中弟子代劳,毫无架子,实在是人品贵重,便很快得到了全寺上下僧人的敬重。
李安然道:“他在这躲了这么许久,我也放了他这么许久,是时候该见见我了吧。”
方丈脸上都是冷汗。
虽然他十分尊敬荣枯上师,但是眼前这一位……明显不是他惹得起的贵人。
你看她身后那些捉刀侍卫,个个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连跨在腰间的都是当官的人才能用的环首直刀,眼前这位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老和尚虽说不出个一二来,却也隐约能猜出几分。
荣枯上师这……招惹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寺庙之中梵音袅袅,荣枯在自己暂住的厢房之中垂眸念经,他这几个月在这个小寺庙里安静地念经、坐禅,表面看上去虽然平均的如同一口水波不兴的深潭。
只是人们往往只能看到深潭的水面,却不知水面之下的暗流汹涌。
“你在这躲了这么久,我在威州的事情都快了了,你还不愿意回来么?”
厢房的木门打开,一道影子从外头投射进来,恰好落在他的背上,那声音来得比影子快,先一步撞到了他心头。
荣枯敲木鱼的手悬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