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鬼面疮越来越大,让他们惊慌失色,明明早上出去时还是拳头大小,现在已经和人脸差不多打了,且出现了面部轮廓。
水镇的人都知道。
如果鬼面疮一旦出现了人脸的形状,那么就离死不远了。
鬼面疮没有任何办法的祛除,但是镇上医馆的大夫,却可以抑制鬼面疮的生长。
以为自己还能活很久的几人,突然得知自己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了,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于是他们再次来到了医馆,不管是向大夫下跪还是威胁,大夫依旧还是那句话——救不了。
哭天喊地的几人,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
昨天被抢钱抢东西的商贩,朝他们吐口水。
不论他们怎么祈求,医馆大门始终禁闭着,几人逐渐绝望,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们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他们动了恶念的那一刻,背后的鬼面疮,轮廓突然加深,几乎快要和人脸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他们的后脖颈,也开始刺疼起来。
可是这一切他们无从发觉。
目睹了一场闹剧的顾宁,收回目光,问一旁的春桔。
“春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春桔本来有些疑惑顾宁的问题,但他想到顾宁不是水镇人,少爷有这么疼夫人,肯定不会把这些肮脏的事情说给他听。
看了眼顾宁,春桔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这些鬼面疮的事情和他说。
毕竟在春桔眼里,夫人是如此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春桔犹豫踌躇间,李莽开口了:“他们得了病。”
顾宁追问:“什么病?”
李莽说:“鬼面疮。”
顾宁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病,因此一时有些惊诧:“这是什么?”
李莽正思考着要怎么和顾宁说,春桔这时候开口了,他说:“鬼面疮,就是得病后背部会长出人脸疮。”
春桔说:“越像人脸就病的越厉害。”
春桔说完。顾宁垂下长睫,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顾宁问春桔:“得病原因是什么?能否治愈?”
春桔摇头说:“不能治愈。”
他指了指医馆门口赖着不肯走的几人,道:“如果能治愈好,他们也不会来医馆闹事。”
李莽接腔道:“鬼面疮要是能治好,除非河神显灵。”
春桔不服气的说:“医馆大夫的确可以祛除一部分的鬼面疮啊。”
“只是一部分罢了,”李莽说:“祛除了之后,鬼面疮还会继续生长,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治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药。”
他说:“既然给了人希望,最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梦,这不是让人更加崩溃吗?”
春桔说:“可大夫的药,也确实让得了病的人活得久了些。”
“虽然最后还是要死,”春桔说:“可我们人,到最后不都是要死的吗?”
李莽瞥了眼春桔,说:“那你是想现在死,还是想多活几十年再死?”
春桔说不过李莽,闷闷不乐的说:“我不跟你抬了,你好烦人。”
顾宁揉了揉春桔的脑袋,说:“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也都没有道理。”
李莽不解的问:“夫人此话何解?”
顾宁说:“得了病的人,自然想方设法想要活下来。”
春桔得意的看着李莽,李莽则有些无语。
他说:“夫人说的不错,但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
顾宁摇头,看着车窗外的人群,轻声说:“鬼面疮如此可怖,得了病的人肯定心中知晓它的厉害。”
“他们也不过只是想,”顾宁敛了敛眼睫,低声说:“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你们俩说的都对,但是人的情绪很复杂,明知无可救药,却还是期盼着有人能来救,医馆大夫便是那个能救他的神医。”
“可是神医也没有办法,因为这病太过离奇。”
春桔觉得顾宁说的很有道理,便问:“夫人为什么说这病离奇?”
李莽听了顾宁的话后,有片刻顿悟,他诧异的看着顾宁,他一直以为顾宁是少爷豢养的金丝雀,可眼下他才明白。
夫人并不是什么被豢养的金丝雀,而是九天翱翔的神鸟。
他干净纯澈,不染尘埃。
他知道很多事情,也明白很多道理。
被春桔和李莽注视,顾宁丝毫没有压力的反问他们:“你们可曾听过这种病?后背上长着人脸,这不是离奇古怪是什么。”
确实如顾宁说的这般,鬼面疮确实离奇古怪。
春桔没有听商贩们说过类似的怪病,李莽跟着管家走南闯北,自认见多识广,也没有听说过这么稀奇到怪异的病。
李莽问顾宁:“那依夫人所见,这鬼面疮,不是普通的病了?”
顾宁轻摇头,长发随着动作摇晃,垂落在他身侧,美得如同一副油画。
“我不是大夫,无法判断病症。”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顾宁说:“这鬼面疮,不简单。”
是怎么个不简单法儿呢,顾宁没有说。
李莽顿了顿,问春桔:“小桔子,我不常在家,你知道这病是什么有的吗?”
春桔恼怒的瞪了眼李莽,仔细回想片刻,不确定的说:“我那时候年纪小,不太确定,反正就是那场大旱后,鬼面疮就出现了。”
他苦恼的皱眉,说:“你要我说具体的时间,我确实不知道是哪一年。”
李莽摸着下巴,见医馆门口人散开了,便发动车子,他边开车边说:“我之前在南边时,听说过水镇同行说这鬼面疮,好像是因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得上的。”
“至于他们吃了什么,那人没说,我也不知道,”李莽问春桔:“小桔子,你知道他们吃了什么吗?”
春桔摇头,说不知道。
他说:“我都说了那时候我还小,根本就打听不到这些事情。”
过了片刻,他又说:“不过我好像听管家说过,最开始得病的人,是一群渔夫。”
“渔夫?”
顾宁轻声说:“镇上有打渔的?”
李莽似乎也听过类似的话,他接腔道:“有啊,夫人不常出门不知道,我们镇上以前,就是靠打渔为生。”
“不过这些年因为河神,就渐渐不再打渔,怕惊扰了河神。”
春桔也说:“我们水镇以前的水特别清澈,可以直接喝,但是自从那次大旱后,喝水变黑不说,喝了还会闹肚子。”
李莽说:“说起这个,我好像听人说过,大旱那一年,好像有人从河里捕了一头大鱼,大鱼足足有五米长,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既然有人说,那就肯定有人见过。”
顾宁说:“所以,鬼面疮是从大旱后开始的?”
春桔和李莽齐齐点头,又不确定的摇头。
顾宁垂下眼睫,心中有了计较。
大旱捕的大鱼,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得病。
仿佛一条线,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似乎可以形成一条线索链。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是对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完成任务,顾宁在心里说,其他的等完成任务后再思索也不迟。
顾宁有种预感,这个副本的任务,肯定和鬼面疮有关。
就是不知道难度如何……
毕竟是c级副本。
顾宁对这个未知任务的副本,有些许不安。
长睫压下情绪,他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明执,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还找替身?
顾宁冷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真是欠收拾。
轿车缓缓行驶进镇长家。
白叔在门口等着顾宁,顾宁一下车,白叔就迎上来,说了句:“节哀。”就忙领着顾宁往大厅走。
李莽让春桔跟在顾宁身后,他则去停车。
春桔一步不离的跟在顾宁身后,脸上一副“谁都别想欺负我家夫人”的护短表情。
顾宁给春桔使了眼色,让他放松下来这里并没有坏人。
春桔像是没看懂顾宁的意思,依旧是一副凶狠模样。
顾宁见状,也没有再给春桔使眼色,目光平淡的随着白叔走进大厅。
镇长的住所,地方很大。
跟明府是不一样的,明府生活气息很重,到处都是烟火气。
而镇长的住所,一眼看去,满是寂寥,仆人很少,屋子却很空荡,没多少人气。
白叔把顾宁领到会客厅,对顾宁说:“夫人稍等片刻,镇长正在和人谈话。”
“这里有茶水点心,夫人不妨一用。”
顾宁接过茶水,轻抿一口。
茶水入口苦涩,但是回味却很甘甜。
顾宁说:“好茶。”
白叔笑着说:“夫人喜欢就好。”
李莽没过多久也过来了,见到白叔点头示意后,一屁股坐在春桔身边,端着被茶水喝,他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牛嚼牡丹一样豪饮。
春桔见状,嘲笑他:“你这真是牛嚼牡丹,简直浪费了一杯好茶。”
“我乐意。”李莽挑眉,见春桔一脸无语,他唇角微扬起。
白叔没有多留,和顾宁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会客厅。
会客厅不算小,见白叔离开了,春桔立马走到门边,左看右看,轻轻关上了门。
然后他才坐回木椅上,和顾宁说:“夫人,镇长家好大好空啊,一路走来都没看见几个人,要是到了晚上,我都不敢出去。”
李莽闻言,不客气的嘲笑道:“瞧你这胆子,不过是空荡了点,还不至于让你这么害怕吧?”
春桔闻言,小声说:“你知道什么啊就乱说。”
“怎么,”李莽挑眉,问春桔:“莫非小桔子你知道些内幕?”
“快说来听听,正愁无聊呢。”
顾宁咽下嘴里的点心,白玉的手指曲起,轻扣桌面,示意俩人收敛点。
“这是在别人家,不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言下之意是等出去再说。
李莽和春桔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顾宁话里的意思。
进过顾宁这么一说,他们才觉出不对来,李莽拍了拍脑袋,低声说:“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在别人家要说别人坏话,这不像我啊……”
春桔也是一脸惊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烫,没有发烧。
“好奇怪啊夫人,”春桔纳闷道:“我平时都不会这样的,作为仆人,嘴巴紧是必须的,我这是怎么了啊……”
听了李莽和春桔的话,顾宁才觉得不对劲。
他眉尖一敛,问李莽春桔:“你们俩,之前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或者见过什么人?”
顾宁停顿几秒,又补充一句:“最好是这两天,同时去过什么地方,或者见过什么人。”
李莽和春桔闻言,均低头沉思,这两人有没有同时去过一个地方,或是同时见过一个人。
想了半天,李莽和春桔对视一眼,齐声说:“在葬礼那天我们一同去见了老夫人。”
顾宁眉尖收拢:“老夫人?”
春桔作为贴身仆人,自然知道顾宁没有跟少爷那边的亲戚联络过,自然不清楚。
他说:“老夫人是少爷的养母,少爷心疼夫人会受到婆媳关系的磋磨,特意让我们拦下老夫人,不让她靠近夫人一步。”
顾宁的心头,在这一刻蓦然抽_动一下。
他眉尖缓缓松展,清冷的面容也缓缓染上一丝笑意。
这个副本真是有趣,居然连明执养母都弄出来了。
春桔见状,又道:“少爷没了后,老夫人一直想回到明府执掌大权,被管家他们拦下。”
“那天我被老夫人很前的人叫去,说是老夫人有话要和我说,我进去后,就看到李莽在哪里和老夫人吵架,还骂老夫人老不羞,就会欺负小孩。”
说完他看了顾宁一眼。
顾宁被看的莫名,但是一代入李莽的话……
那个小孩,是在说他吗?
春桔说完,李莽也说:“我本来没想搭理她,但是她实在过分,非要搬来明府,还说夫人不过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掌管少爷的遗产,我气不过就跟她吵了一架,然后就看到小桔子过来了。”
“我昨天听人说……”
春桔咬了咬唇,看了眼顾宁才开口说:“老夫人好像得了病。”
李莽皱眉头,他说:“夫人,你的意思是,这病会传染人?”
顾宁摇头,说不清楚。
李莽见状,也没有再问,但是心里却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春桔虽然脑子没有李莽好使,但是他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正要和顾宁说话,会客厅的门被从外面打开,镇长带着管家过来了。
镇长看了眼顾宁,眼里流露出一丝悲哀,很快掩饰过去,他朝顾宁走过去:“夫人久等了。”
顾宁站起来,和镇长握手。
这一幕本来很短暂,不过几秒的时间。
但是落在暗处偷看的人眼里,就漫长的仿佛一个小时。
僵尸王磨了磨尖利的犬齿,不耐的想,干嘛要握手,又不是多深的交情。
此刻的他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豪言。
通过术法看到水镜中的顾宁时,喝的烂醉的僵尸王,伸手想去触摸顾宁的面容,却只碰到了水。
他咒_骂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窥视着水镜中的顾宁。
他一面告诉自己,这不是他老婆。
但是他的眼睛和潜意识却告诉他——这就是他老婆。
僵尸王扯了扯衣衫,不耐烦的说:“什么破衣服,等下我就烧了……”
“老婆,老婆你怎么不来抱抱我啊……”
“我好想你啊老婆……”
地宫中,只有他的低喃。
除此之外,就只有满地宫的画像和酒瓶。
——
镇长很快就给顾宁办理好了死亡证明和消除户籍。
虽然对于自己的身份顾宁并没有很好的适应,但是看到印有爱德华照片的纸张被打上“死亡”这两个字时,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顾宁红了眼,春桔和李莽也是一脸悲伤。
春桔扶着顾宁他怕顾宁情绪激动会晕倒。
镇长见状,他也感同身受的说:“节哀。生活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遇到困难了可以来找我。”
镇长说完,就把证明递给了顾宁。
顾宁从镇长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悲伤。
他看了镇长一眼,镇长整个人都很瘦削,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刮跑。
接过证明后,镇长留了顾宁用饭。
镇长说:“我初来乍到,事务繁忙也没有去拜访过夫人,还望夫人不要客气,留下用顿饭。”
顾宁也没有推辞,为了任务他也会留下。
他让李莽和管家去个电话说明情况后,就和镇长坐在大厅聊天。
镇长学识渊博,天南地北什么都知道一点,顾宁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
但这一幕落在僵尸王眼里,却异常刺眼。
他不满的挥拳打散水镜,想把水镜中的镇长打消失,这样就没人能碰到他老婆了。
不,不对。
这不是他老婆……
僵尸王脑袋被酒精占领,他有些不太清醒的站起来,把画像小心翼翼的放下,随手画了个阵法。
他要去找老婆,然后抱着老婆睡觉。
另一边,喝了太多茶水顾宁,有些尴尬的去了卫生间。
镇长打趣他:“这么喜欢和我家的茶,等会儿回去我给你装点,我这茶外面可买不到,都是白叔亲手做的。”
顾宁闻言,点头应下了。
毕竟,这茶是真的好喝。
解决完生理需求,正要离开,忽然一阵风吹过,吹的顾宁浑身直冒凉气。
下一秒,他就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一道委屈的声音,在他后方响起。
“老婆,我好想你啊。”
顾宁抬起的手垂下,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入眼就是僵尸王酡红的脸,和醉人的酒气。
“你这是喝了多少?”
顾宁扶着僵尸王,轻声问。
僵尸王说:“没喝多少,就几瓶而已。”
顾宁冷下脸:“以后不许再喝酒。”
僵尸王满口答应下来,他说:“只要老婆不答应不再离开我,我就不再喝酒。”
顾宁应允了他的要求。
温馨气氛没过多久。
顾宁就听见身后醉鬼说。
“老婆,我今天遇见了一个讨厌鬼!”
“他居然和老婆长得一样……”
“他还想gou引我,真是太讨厌了!”
“老婆你帮我教训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