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骥从宫外进宫,先得到的便是皇帝的召见。
御书房中灯盏燃,皇帝言语之中是对赵骥近日操劳的担忧,所以想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处理。
赵骥沉声问一句陛下可行否,把皇帝问得咳嗽一声,喝口茶掩饰,只说施太师有几个门生来京,自觉国家大事不可耽搁,已南下数日沿途在帮百姓解困。
他这又是要把事情交给施家。
赵骥抬头看他一眼,皇帝只叹道:“皇兄才能出众,事情交由皇兄来做,朕只觉欣慰,但母后那边也在担心皇兄身体,怕皇兄扛不住。”
太后年轻时宠爱小儿子,和大儿子生疏之后,又想着亲近些,她是巴不得赵骥住在皇宫里,即便不处理政务也好。
赵骥拱手道:“陛下既然这般信任施家,那臣自无话可说。”
他说了声臣有事先行退下,而后便径直离开,皇帝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甩面子,只不过今天心虚,倒没什么话说他。
良久之后,皇帝才叹出一口气,他性子温,被赵骥比下去也只觉人各有所长,他也没怀疑赵骥的忠心,当初赵骥连皇位都让给了他,他对赵骥的信任自然是别人比不了的。
只是照施四爷所说,如果赵骥真的谋害过他的子嗣,事情又变得微妙起来。
他的身子问题是隐秘,知道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他的心腹,旁的不好说,赵骥讨厌施娢到几乎从不与她说话,皇帝现在就她一个有孕的妃子,万一赵骥暗中把孩子给设计掉了,那即便是像皇帝这种好脾气,也要发上几分火。
皇帝登基这么些年,大事上几乎都依赖于施家,他仍旧是无法相信昭嫔那件事是赵骥做的,还打算偷偷去见一见和亲的公主。
如果赵骥是对皇位心怀不轨,连皇帝都觉背后生冷。
赵骥知道皇帝信施家,施四爷该是又私下参他一本,但赵骥现在没心情问。
覃叔走的时候,叹气道:“王爷,娢儿对你有心思,她小性子不说,你难道就不知道吗?”
赵骥那时安静了许久。
他早年便觉施家心怀不轨,施娢出现在他身边,或许是无意,但偏偏又是那么巧,容不得他多有怀疑。
赵骥在先帝驾崩前回来过一趟,走之前就在皇宫中安插了人,回京之后常出门,与自己从前安插的探子联络,只不过施娢听话,从来不会问他什么。
在他周围巡逻的侍卫,都是他身边的人,若说一句他是只手遮天,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来找施娢时,她微侧着纤弱的身子,双眸紧闭,睡着了,透进雕花窗牖的皎洁月光莹莹如水,在地上荡漾。
赵骥也微微躺在了床榻边,手只是碰一下她的脸,她就迷糊睁开眼来,困倦发现自己在赵骥怀中。
他总是厉害,无论景和宫是否有人在,他都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来去自如,连施娢自己都有一些习惯。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跟本王回府,本王保你下半辈子无忧。”
赵骥突然开门见山,温热呼吸慢慢吐在施娢脸颊上,让施娢陡然间惊醒,她微颤着睫毛打量他,手轻攥胸口衣服,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宫妃何时能随臣子出宫?”
他在她面前,藏不了心。
赵骥留在宫中这些天,不仅是为了帮皇帝处理政事,他该布置的早就布置好,悄无声息带走她,抹掉她的身份,只是小事一桩。
他的女人,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那你是真想为了施家赔上条命?”赵骥手插|入她柔顺发丝中,“你四婶天天逼着你要孩子,在皇宫催你生,在别苑催你生,把你惹哭了又不会哄,一次一次地在你耳边唠叨,何尝在乎过你的身子?若在皇宫是生孩子时遇到了问题,谁又会保你?”
覃叔只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没敢妄议皇帝的身体,只把施娢往日受的欺负都说了遍,她本就是爱哭的性子,覃叔一说起来,便是倒箩筐一样全说出来。
或许覃叔在这时候提了皇帝的事,赵骥心里会好受些,但覃叔没那个胆子,赵骥心里也是恼火居多。
他已经强迫逼自己放下那件事,现在倒没想到,只觉自己那些天宠着的娇娇,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负。
赵骥猜过施娢为什么会找上他,为了孩子这是自然的,但他没想到施家竟把她逼得泪流满面,让她这种百般娇贵的大小姐到梨园委身,被他这种男人糟蹋。
他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也不难猜测施太师他们要她做什么。即便是他都要在惹她生气时哄她好长一阵,施家人这般欺人太甚。
施娢心咯噔一响,不知道他是知道了多少,又不敢说别的,只低眸道:“日后的事,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何况施娢即便是死了,也是要为后的,家中要一个皇后,王爷这番言语,还是少说了。”
“施娢,你太过任性,”他沉声开口,“本王只给你一个选择,没有让你说不的权利。”
月光静静如水流淌,施娢沉默了许久,道:“王爷是要我做见不得人的雀儿?”
“你负本王,骗本王,难道还想做王爷府的正妃?”
“我不需要你的正妃之位,你回去吧,”施娢推他的手臂,抽噎道,“以后不要再来惹我,我身子已经这般不好,受不得你一日日的气。”
深夜寂静,万物俱歇,她哭起来跟不要钱一样,但赵骥却是怕她哭坏眼睛。
皇位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兵权在他手上,皇帝无论如何都和他有条血缘带连着,他也不想去无缘无故动这个弟弟那便只能把她抢回来。
但皇帝子嗣,他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出生。
施娢用力气推着他,赵骥的手慢慢滑到她腰间,低声道:“本王气你做什么?跟你商量事你便哭?”
“我就不随你走。”
她又哭起来,还呛了一声,赵骥连忙轻拍她的后背,道:“你既是知道自己自己身子不好,怎么还哭成这样?若是再哭,本王现在就把你扛了回家。”
施娢似乎是被这句话给吓到了,她倒是不哭声了,只一个劲流着如雨珠般大的干净眼泪。
他头微微发疼,叹声道:“好好,本王不逼你,本王给你些时辰想想。”
“王爷,”她轻泣,“你若是厌恶我,那便直接杀了我,我死也不会走。”
赵骥一顿,他的手轻抚她的腰,道:“你该庆幸的,本王主动开口和你谈这件事,是愿意让你进王府时能有个新身份,换做从前,本王只会打断你的手脚,把你这景和宫直接烧了,再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