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歌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周誉走远了,身旁的吴绍秋才回过神来。
又看了眼周誉离去的方向,看身旁的小姑娘依旧是神态紧张,忍不住地喊了她一声:“沈二姑娘,你认得方才这位?”
沈菱歌恍然如梦醒,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飞快地道:“不,不认得,我怎么会认得这样的人物。”
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好似太过激烈了,舔了舔下唇,又加了句,“我只是觉得这位大人,看着有些凶狠不好相与。”
吴绍秋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父亲任御史台御史,偶尔会与齐王打交道,他也有幸见过他两次。
这位爷,出了名的煞气重,怕是没人能坦然自若地在他眼前,连他方才都被那股煞气所震慑到,把行礼都给忘了,也就难怪小姑娘会害怕到失态了。
“你多年不在京中,许是不知道,方才那是齐王,他常年领兵打仗,积威甚重,看着不好相与,但不是坏人,无需害怕。”
沈菱歌从吴绍秋的语气中,能听出来他对周誉由衷的钦佩和仰慕,想来也是,大周以武夺天下,又有哪个男子能不倾慕这战无不胜的杀神。
她生怕漏出什么惊人之语来,不敢多说,随便地应和了几句。
可又忍不住好奇,旁敲侧击道:“真没想到齐王殿下,也会来这等地方游玩,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物,都是时刻忙于公务的。”
之前一路上,他都是时刻捧着公文信函,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闲工夫享乐玩耍的样子。
“方才我瞧水榭外进出不少侍女,皆是身着华贵,还有侍卫把守,应是安王府上的侍从,想来齐王也是来赴宴的。”
安王是出了名的喜欢各式各样的美人,更喜欢奢靡享乐,他也不需管事,成天便是玩乐,方才她也瞧见了,进出水榭的全是衣着鲜亮的姑娘。
之前她还好奇过,谁家这样大的手笔,这么一想便懂了,吴绍秋是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点明,哪是什么侍女啊,分明都是承欢膝下的美妾。
至于周誉为何而来,也就明白了,原来他并不是不好女色,也不是不喜享乐,只是对她防备罢了。
也就难怪,为何方才他的眼里根本没她,她连让他生气都够不上。
想到他偶尔的那些温柔,并不是对她独有,沈菱歌之前那一点点的在意,也都全部消散了。
既是云泥之隔,那便永远相隔不见。
沈菱歌不再去想周誉的事,与吴绍秋又聊了会,从宋十郎聊到喜欢的书册,又聊到喜欢的词人,两人的喜好竟是意外相投。
正好说到下个月端午,他们府上会有出府戏,是一则两人都有兴趣的话本演绎的,问她要不要来看。
就见有下人来寻吴绍秋了,“少爷,夫人问您何时回去,咱们得准备上画舫了。”
游湖的重头戏自然是在湖上,各家都有自己的游船,本来就是碰巧遇上,游湖自然是分开游的。
吴绍秋应了声好,见沈菱歌还坐着没动,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投缘,总之多问了她一句:“沈二姑娘不如与我们同乘?”
沈菱歌其实不太想游湖,可来都来了,总得听季氏的安排,即便方才两人闹了不愉快,但面子上她也是伯母,她没理由在这种小事上顶撞她。
想了想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多谢吴公子,但我得等我大姐姐。”
吴绍秋也只是客气一句,闻言并不在意,只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地道:“虽知你是注重规矩礼数,可你我既是以友相待,又何须满口皆是谢。”
沈菱歌顿时一愣,她好像确实对吴绍秋很客气,不,应该说她对所有人都很客气。
她下意识想解释两句,她有把他当朋友,只是……
见沈菱歌满脸无措的模样,吴绍秋蓦地笑了,“你数数就方才这一会,你与我说了多少个谢字。”
“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既是诚心相交,便不必拘泥虚礼,我在家中行三,以后可以跟十郎他们喊我三郎。”
沈菱歌诧异地抬头看他,就看见了他眼里温柔的笑意,只觉心口满是柔软,挤走了最后的那丝不安。
他真是她见过最温柔最善良又最聪慧之人。
“好,三郎也可以唤我菱娘,那以后就请三郎多多指教了。”
吴绍秋温柔地喊了声菱娘,“说好了下月的府戏,可不能忘了。”
两人约定了何时再见面,吴绍秋才匆匆跟着下人离去。
沈菱歌站在亭中,看着他走远,才心情很好地坐在长椅上,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云姑难得见到她这么高兴,周围没了人,小声地打趣了两句:“姑娘好似很高兴。”
“高兴。我已有许久没与人聊得如此尽兴了,在家时,也只有外祖不嫌弃我是个黄毛丫头,与我讲史论今,可惜外祖过世后,再没人陪我说这些了。”
曾经她以为季修远会是懂她的知心人,后来才知错得离谱,真正有学识涵养的人,是不会在意别人的身份家世如何的。
吴绍秋才担得起一声德才兼备。
云姑看她欢喜,也跟着乐呵,“奴婢也觉得这位吴公子是个顶好的人,若是吴公子能来求娶姑娘,那便更好了。”
方才季氏发难时,云姑作为婢女,只能在亭外候着,但不代表她没听见这事,她有些摸着沈菱歌的性子,知道她是个透彻且主见极强的人。
她既反对,定是不喜欢那位宋二郎吧,那这个吴公子总该是喜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