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万禄走后,若虚住进宜昌刺史府。两天后,田虎和顾归襄一起到了宜昌。若虚见顾归襄这人年龄不是很大,可身体瘦弱,就让他多休息、调养,还时常去看他。与他一谈,发现此人谈吐不俗,是个有见地的人。
顾归襄熟悉这一带地形和人文概况,最重要的,他能提出一些具有远见的问题,比如宜昌面对长江,必须发展水师,否则宜昌无法守住,这些问题与若虚想的不谋而合,还弥补了若虚想的漏洞。若虚很快就采纳了他的建议。顾归襄见若虚十分尊重自己,又在生活上关心自己,对若虚渐生好感,两个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顾归襄的年龄比若虚大许多,可若虚还是称他为大哥,而顾归襄也很乐意若虚这么称呼。
顾归襄原也跟过万禄一段时间,很看不惯万禄的刚愎自用,似乎他做的事都是对的,所以他后来选择了与田虎一起外出担当联络工作,就是想避开万禄。而现在的主将若虚不像万禄那样喜欢摆将军的架子,他能与部属平等相处,和蔼可亲,又能不耻下问,深得部属的喜欢。这么一对比,顾归襄的感触就更深了,时间不长,他就把若虚当成弟弟了。
这一天,若虚在城内巡查,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在西门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走上前一看,这人却是吴迪栋,而此时吴迪栋似乎是落魄的样子。他见到若虚顿时喜上眉梢,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若虚巡查结束后,把他带到刺史府。在路上,吴迪栋就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前不久,他们的镖车在洛阳附近遇到了“雪域三魔”。这三个魔头也不问青红皂白,杀了他们镖局十几个人,包括他的父亲,他是躲在死人堆中才侥幸捡了一条性命的。掩埋了父亲的遗体后,他一路漂泊流离才到宜昌,可是已经身无分文了。若虚想起当年在回家的路上受到吴迪栋和他父亲的热情招待,不禁更加同情吴迪栋了。
到了刺史府的客厅,见若虚带回了客人,赵休花很热情地让座、倒茶。若虚也有些迷惑:这个颐指气使的赵家谷大小姐怎么变成一个使唤丫头了?
等赵休花退下后,吴迪栋神秘地问道:“若虚,你又换人啦?”若虚一笑,说道:“吴大哥,你别胡说!”吴迪栋又问:“你那位师姐呢?”若虚就把自己的情况也告诉了吴迪栋。听了若虚的遭遇,吴迪栋唏嘘不已。他拿出一个包,说道:“若虚,这是我托人到长白山买的野山参,原准备给我爹的,他身体不好,我想让他补补,可是——就送给你爹吧!”若虚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自己父亲至今下落不明。看着若虚的表情,吴迪栋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若虚还是接过山参,说道:“那就给顾大哥吧!他身体很差,正需要补补。”吴迪栋小声问:“你还没找到你爹?”若虚点点头。他不想再提这事,就转移了话题,说道:“吴大哥,你打算以后咋办?就在我们义军中谋个差事,还是——”吴迪栋摇摇头,说道:“若虚,我不愿从军。我真不看好你们。你们成得了气候?朝廷迟早会发兵来打,刀剑又不长眼睛。从军,那是没饭吃的人才干的事。若虚,我劝你还是离开好!”
若虚摇摇头说道:“我的情况你不知道。我确实想走,可我的那帮弟兄不让啊!我怕兄弟们寒心,这次到了宜昌才没有再提,等万将军打下荆州,我就一准离开。不过,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当今朝廷腐败,民怨沸腾,怨声载道,如果我们大家都不起来造反,又如何能改变这个状况?我想离开这里是因为我还有家事没有处理好。”
吴迪栋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只能分手了。”若虚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吴迪栋说道:“我想回长沙,我还有个舅舅。我再也不开镖局了,本想和你一起合伙做个小生意,养家糊口。可是你——”若虚说道:“这也挺好!”他拿出一锭银子,说道:“吴大哥,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就先拿去用吧!”
吴迪栋接过银子,问道:“你现在这么有钱?”若虚说道:“这是我作为宁远将军的俸禄。我在军中,也不要花钱的。”吴迪栋掂掂银子,说道:“哎,我现在算是活过来了!一路上,我想卖掉山参做盘缠,可是没人要,还有人说我的山参是假的。这一路,我是受尽了苦啊!”
第二天,吴迪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宜昌。若虚把他送至宜昌码头,看着他登船而去。回来后,若虚把山参交给赵休花,让她炖好给顾归襄送去。赵休花嘟囔道:“我爹,我都没侍候过。侍候你还差不多,别人,我可不干!”若虚一笑,就自己动手。赵休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见若虚忙前忙后,身体疲劳,就不声不响地接过活计。若虚这时才想起,这样的大小姐哪里会做家务事?就在一边指导着赵休花做,赵休花见若虚在身边,卖力地干了起来。
炖好后,若虚又亲自端给顾归襄,顾归襄十分感动。打这以后,赵休花忽然变得勤快起来,为若虚做饭、洗衣服、打扫房子,忙得不亦乐乎。想着以前自己在赵家谷时遇到那个蛮不讲理的赵休花,若虚前后这么一对比,感到有天壤之别。若虚有时甚至都感动了:这姑娘也挺好的!可是马上,他又似乎看到师姐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他努力克制自己,尽力不去想赵休花,是啊,妹妹若花不见了,赵休花不就是若花吗?可赵休花会把自己当成哥哥?
若虚知道自己无法回避赵休花,可又不愿伤师姐凌霄的心。这天晚上,他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顾归襄。顾归襄说道:“赵姑娘是团火,但只给你带来温暖,又不烫人。何必要回避呢?”若虚茫然了。顾归襄接着说:“桓兄弟,你顾及旧情,不忘本心,是仁义之人、道德之君。但天上有太阳,也有月亮。一切顺其自然吧!”从顾归襄的屋子出来,若虚一点都没轻松:如何顺其自然?话好说,不好做!
这期间,若虚把原有官府的船只改成战船,让熟悉水性的士兵充当水军,并每天操练。宜昌城里的军务由田虎、缪智负责,其他事务由原来的司马、长史负责,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空暇之时,若虚继续练健脉功,可总感觉不对劲:呼吸急促,血液似乎要冲破血管,吓得若虚停止了练习。晚上,他把这些现象告诉了顾归襄,因为这不是小事,很可能自己就是走火入魔了。可是他也没指望什么,因为顾归襄不会武功。
顾归襄让若虚停止练功,却又欲言又止。若虚还不敢告诉赵休花。她要是知道了,天也会被捅个窟窿,晴天也会变阴天的。后有一天,若虚练了一会日月乾坤刀,却忽然晕倒在院子里,不省人事。赵休花急得大叫起来,众人七手八脚把若虚抬进卧室。军医官来了,却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只道是若虚连日劳累、操劳过度造成的。若虚醒来,见众人都焦虑地看着自己,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众人这才陆续离去。
顾归襄等众人走了,这才扣住若虚的脉搏,好久他才放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赵休花误以为若虚病情严重,焦急地说道:“顾大哥,若虚这是什么病呀?你快想个办法吧!”顾归襄在室内走了一会儿,却一声不吭。若虚说道:“顾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赵休花也说道:“顾大哥,你这人——”若虚摆摆手,赵休花才不言语了。顾归襄沉吟了一下,说道:“赵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桓兄弟没什么大问题,我能解决。你放心!”赵休花眨眨眼睛,说道:“什么事要我出去呀?”她很不情愿,但看着顾归襄严肃的表情,还是走了出去。若虚知道:赵休花虽然吵得很,但还是识大体的。
顾归襄把门关好,回到若虚的床前,问道:“桓兄弟,你到底练的什么功,能跟我说吗?”若虚点点头,就把在赵家谷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下。顾归襄坐在若虚床边的木椅上,说道:“你身上有白虎功夫,这是练健脉功的基础。可是健脉功练到一点程度就要用青龙内功来导引,否则就会走火入魔。桓兄弟,你已经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了。”
若虚愣了:果然如此!可如何能有青龙内功来导引呢?他问道:“我若是停止练功,是否可以?”顾归襄微微摇头,说道:“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以我的推测,你已经练到了一定的阶段,停止练习也许可行,但从此以后你就不能再运用内功。”他又摇摇头,“可惜,你身上还有六十多年的白虎内功!”
这么一说,若虚也感到十分可惜,可是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他靠在床背上,望着天花板,一筹莫展。忽然顾归襄说道:“桓兄弟,你叫我大哥,我们情同手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这样吧,我教你青龙内功!”
若虚大吃一惊:顾归襄似乎是个不会武功的人,他还会青龙内功?他坐直了身体,说道:“顾大哥,你——你还会青龙内功?我听说只有青龙派高级别弟子才可以练的。”顾归襄说道:“我就是青龙派的七星弟子,我原来叫顾盾矛,离开青龙派后改成现在的名字。”
“哦!”若虚似乎还是不信,那目光中包含着许多的疑问。顾归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愿提那些伤心的往事。可桓兄弟想知道,我就说说吧!”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绪,接着就讲了自己那段“伤心的往事”。
我们青龙派地处泰山之巅,地势傲居齐鲁,武功更是雄踞武林,能够与我们青龙派相提并论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家。提到青龙派,自然要提“泰山三龙”,泰山龙头是我师伯公孙一鸣,泰山龙脊是我师父曲二胡,泰山龙尾是我师叔林三径。师叔林三径功夫不及两位师兄,但是精明强干,智谋过人,深得老掌门喜爱。后来老掌门力排众议,把掌门之位传给师叔林三径,这引起了我师伯、师父的不满。老掌门过世后,他们和师叔明争暗斗,这样不可避免地就影响了我们这些做弟子的。
我们青龙派的七星弟子角、亢、氐、房、心、尾、箕各有擅长的功夫。角宿邵年强的三股托天叉名闻齐鲁,江湖人称“东方擎天柱”;和邵年强一样,亢宿裴问剑也是师伯的弟子,他风度翩翩,剑术高超,此外他最讲信用,人称“齐鲁季布”;氐宿蔡玉龙,不仅武艺超群,而且英俊潇洒,足智多谋,人称“智多星”,林掌门很喜欢他,他是掌门的得意弟子;房宿就是我了,我就不说自己了;心宿倪春生人称“河东双枪将”,双枪使得出神入化,在齐鲁大地名气很大;尾宿霍笨夫肯定不笨,否则他如何在人才济济的青龙派立足?他被人称为“泰山猿猴”,身形灵巧,行动敏捷,擅长剑术、轻功,暗器使得也不错,他和倪春生都是掌门师叔的弟子;箕宿是我师妹梅寒香,人称“泰安一枝梅”,人自然长得好看,而她的功夫绝不在我们之下,她七星弟子的位置也是靠打来的,她也擅长暗器和轻功,轻功与霍笨夫不相上下,而暗器更胜他一筹。
我呢,是曲二胡的弟子,性格耿直,不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拍须溜马,这是掌门不喜欢我的一个原因。其实我也无所谓:你不能让我弃了师父,去巴结你这个掌门吧!
此外,掌门不喜欢我还与蔡玉龙有关。这事还得从师妹说起,我和师妹青梅竹马,后来一同拜师学艺,在青龙派,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公开。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蔡玉龙盯上我师妹,对她大献殷勤,用意很明显,而师妹却不为所动,对他冷淡得很。我知道后自然很是不满,我和蔡玉龙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由此蔡玉龙对我敌意渐深,他和他的人经常在掌门面前说我的坏话,常言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也许是掌门不喜欢我的另一个原因。我也不在乎,你们爱怎么就怎么着吧!有师妹对我好,就足够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至今后悔不已。又一次,我奉命到德州办事,遇到一个叫项弢的人(若虚大吃一惊,可没有打断顾归襄的话)。这个项弢身无分文,偷馒头被抓住了,几个人正在踢他。我出于义愤,替他出了钱,救下了他。项弢十分感激,我们就攀谈起来,竟然很合得来。我平时在泰山一心练功,除了师妹,能谈心的人很少,现在遇到了项弢竟像遇到了知音。几天后,我们成了好朋友。项弢无家可归,我就把他引进青龙派。此时林掌门正要扩大青龙派,壮大力量,所以对招收门徒,条件放宽。可是我哪里知道?项弢却是个奸细,他到泰山是有目的的。他在泰山住了十年,后来竟然偷走了青龙派的《青龙内功》等几本武功秘籍。我一直在想:项弢只是个一般的弟子,就是作为七星弟子的我偷书也不容易,他如何能偷得这等密书?他又是受谁人指使的呢?
掌门人大怒,迁怒于我。还有人说我是项弢一伙的,里应外合盗走密书,幸亏我当时与师妹在一起,师妹作证,我才摆脱了“是项弢一伙的”的嫌疑,但引进弟子失察,却是我无法否认的。掌门让我下山捉住项弢,找回密书,将功补过。我与两个师弟黄建平、黄建安一道下山。我们青龙派到处都设有耳目,很快就查到项弢的下落,但项弢武艺很好,又有帮手接应,我们大杀一场,项弢受伤逃走,我们穷追不舍,可是项弢却没了踪影。
我们正在焦急,有人来报:项弢已逃在湘西。我们就让朱雀门派帮忙,当时朱雀门派有意接近、依附我们,对这一要求一口答应。等我们赶到湘西凤凰县时,朱雀门派已经提前动手,但没有找到项弢,更没有见到密书。他们杀了一个叫陈家庄的所有人。我当时在想,是不是朱雀门派的人在陈家庄找到了密书,为了保密才杀人灭口的?我在这一带查找很长时间,却也没有找到朱雀门派得到密书的线索。再说我们青龙派这么贵重的东西,朱雀门派也是万万不敢据为己有的。项弢的事到此就断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项弢的任何消息。
三个月后,我们回到泰山。之前,两个师弟劝我隐居起来,因为按照门规,我是要被处死的。可我不愿连累他人,也不愿人家说我是孬种。我回山就是想表明我是清白的,我只是有失察之罪。两个师弟又说,按照门规,若有超过半数的人求情,我可以免死,但要囚禁三年,废除武功,逐出师门。我自然知道,可是要这么多人为我求情,那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我才了解到,师妹为我求过许多人,包括她不喜欢的蔡玉龙。自然,蔡玉龙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师妹答应永不见我。想来,我这条命还是师妹给救下的。我被废除武功,囚禁三年后,离开泰山。在我下山之时,师兄、师弟甚至师父都来送我,可是师妹却一直没来,我当时失望之极。
囚禁三年,我的身体被折磨坏了,下山后,我又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身体就更差了,我也不在意。我这样的人死活又有什么区别!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田虎兄弟,接着就随着他一起跟着万将军。老实说,我对万将军并不满意,他对我的建议也是爱理不理的,也不关心像我这样的人。倒是田虎兄弟对我很好,我才没有离开万禄。我原本打算跟着他们做点事情,可是身体又不行,精神不济,万将军也不重用我。我几乎对生活不报任何希望了。可是,桓兄弟真心关心我,像兄弟一样待我,点燃了我心头的火焰,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这才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有期待。此外,靠着这一段时间的调养,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桓兄弟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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