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啰里啰嗦一大通,终于铺垫完了,最后摊牌。
原来是宫中禁军皇帝的亲卫一名千户想帮宠妾娘家的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升官发财,找到王顺。奈何王顺表面上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待遇早没上任风光,他真只是个负责盖印的。没有实权,内阁便不买账。但是到嘴的熟鸭子还能让它飞走不成?王顺收了人家大笔贿赂,拍胸脯保证铁定办妥这事儿,这便找上了臣寻。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文官比武官地位高,历朝历代都是这个传统。
但是武官看不起文官,认为他们只会耍嘴皮子,别的本事没有。可现实却很无奈,文官混得却往往比武人好。人家就靠嘴皮子平步青云,也治天下。
“尚书大人同凤贵妃之间,咱家早在肃王府时就看在眼里了,颇为同情。日后,若是大人想跟贵妃娘娘带个话,就是见一面,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咱家毕竟在后宫里当差,行事方便许多。”
臣寻听得心惊。
这些阉人,没享受过人伦之乐,却最是能洞悉人心——他竟然尚在肃王府的时候就看清楚了她和夏漪涟之间的纠葛。
说着这番话的同时,王顺自袖口里摸出一张纸,抖开,按在臣寻面前:“俱是下放地方为官,不会引人注意的。尚书大人举手之劳,互惠互利,万望不要推辞。”
宫中侍卫保护皇上和后妃的安全,人选经过严格的审查,基本是从王公大臣贵族家的子弟中挑选。富贵想入宫,除了做太监,便是做侍卫。但以他的身份,做侍卫就不要妄想了,所以他才走了极端。可,如果是有千户这样的武官帮忙塞个把人进禁军,那事情就简单多了,也是举手之劳。
军中吃空饷的事情十分普遍,皇宫卫队也不例外。吃空饷必定就有名额,夏富贵不过是顶上个空饷名额,省却了审查他身份和来历的麻烦。
臣寻看着那张列了十几人名单的纸张。
也不知王顺在上面塞了多少无关的人,估计也就那个千户韩广现下能拿出来同自己做交易,所以王顺便只提了他的名字。
臣寻没有深究,只要能为夏漪涟做点什么,她不在意。
“我是文官,跟兵部的大人们交浅言轻。麻烦王公公给韩千户讲明白,我希望富贵能被安排在贵妃娘娘身边服侍。我不管过程,我只要结果。毕竟,十几人同一个人,这个交易,韩千户该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王顺这么直白,臣寻也不跟他绕圈子,该提的要求不含糊。
韩广肯定会为难,但这不是她考虑的事情。王太监既然敢塞这么多人进名单,他自该负责搞定韩广。
王顺僵硬地笑了笑:“一定将这话带到,尚书大人请静候佳音。”
臣寻听罢,知事情成了。
没两天,她被个小太监引去御花园,见到了夏漪涟。
不远处几个侍卫披坚执锐,在站岗执勤。
夏富贵郝然在列,远远地冲她咧嘴笑。
臣寻心安。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红线和富贵护着这家伙,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有人出谋划策,替他出头,至少能保他在后宫平安。
自从让新君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臣寻已不再担心皇帝忌讳前朝臣子和□□女眷私下会面。
都是女人,女人同他后宫里的女人玩不出什么花头来——皇上心里肯定会这么想的。
但他又是否料到,问题不出在他的臣子身上,他的后妃也敢欺君呢?
面上,该有的礼数臣寻做得一丝不苟,上前揖手道:“臣房季白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假名“李凤”的夏漪涟牵着一只月季花,闻言也不回身。只手一掐,月季离开花枝,落入他掌中。
花瓣被他一片片慢慢扯落,抛在地上。
臣寻无奈,只好再次出声道:“微臣房季白参见贵妃娘娘,不知娘娘召见微臣有何贵干?”
那人才淡声道:“却才本宫想到了一句诗,但只有上句没下句。素闻尚书大人人才了得,就想让你给我想想下一句该怎么和。”
臣寻嘴角抽抽。
竟然会作诗了??
虽然怀疑,但还是很期待。
“请娘娘吟诗。”
他扯下一片花瓣丢地上,再扯下一片丢地上,又扯,又丢,嘴里漫声轻吟:“一片,两片,三片……咳,记错了,重来……一片、两片、三四片——这便是我想出来的上句,该你了。”
臣寻木然抬头。
见夏漪涟已回过身来望着她,眼里的笑意像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十分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