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你好。”
这一番根本不必的介绍之后便坠入了沉默,似乎没有人愿意开口。
可恰好此时,邵墨渊推门走了出来。他看到走廊上三个人聚集在一起,微微挑眉,朝他们走了过去。
三人循声望去。
邵墨渊又恢复了那种温润的状态,昨天晕船的失态与和邵青谈话时的阴翳早已经消失不见。他黑色衬衫仍然穿得一丝不苟,只是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却并没有给人留下一点匆忙之感。
邵青此刻又感受到了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
“邵主席好。”丹柳在邵墨渊在他们面前站定的时候道,“我是工业区副主席丹柳。”
邵墨渊点头,“我们见过吧。”
这下换丹柳愣住了:“啊?”
“你的神识。”
神识……
这指向性也很明显,就是十年前在邵家大院——那是在沉舟战争之后一个月,邵立平生命垂危,他们不得已在沉重的气氛中凝结,之后闹出了些矛盾,便再也不见。
那时丹柳还只是一枚芯片。
科技发展到现在,有了一个无比先进的技术,那就是脑内植入ai。说白了,丹柳在十年前和山海一个德行,都是在脑神经内蛰居的东西——只不过邵青七年前把丹柳取了出来,给了他一具躯体,也就是所谓的“载体”。
丹柳这种,叫做“新型ai人”。
和一开始就打造成人型的ai不同,这种技术需要先从脑子里拿出东西再放回电子躯壳里,耗费财力巨大,而且运转机制也不稳定。更糟糕的是,三年前出过一个惊天动地的丑闻:
一个新型ai人被强/奸且抛尸河岸,脑内芯片完全烧毁。
此闻一出,大众便都觉得这东西和咱老祖宗的充气/娃娃差不多,都是发泄用的工具。所以,ai人到现在都还是稀奇物种,亮出身份证要被人强势围观的族群——至于这围观里有多少是好奇,有多少是看热闹的轻蔑,那就不得而知了。
竟然戳破了这层关系,邵青也就无需隐瞒了。
“是,你确实见过。”他回答地很干脆,“只不过他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爱人。”
丹柳倒是万万料不到他会这么突然就把事情捅了出来,无措地看着笑得嚣张的邵青。
贺念之闻言似乎只惊讶了一下,邵墨渊更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对邵青道:“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对人家,别再出去沾花惹草。”
“哪能啊。”邵青信手拈来,“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贺念之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颇有一种局外人的悠闲。
“说起十年前……”邵青看了他一眼,语气里也有几分玩味,“我和小贺也见过吧?”
“他那时候还小,应该不记得了。”邵墨渊替他答道,“不过确实是有过照面的。”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邵青看了两人一眼,“不过我说邵墨渊,你这么多年就没想着给小贺找个娘?单亲家庭……”
他还没说完,就被丹柳用胳膊猛戳了一下。
这次贺念之开口了,还凝着些不大真实的笑意,“谢谢叔叔关心,我一直过得挺幸福的。”
邵青意识到自己失言,只能尴尬地笑几声掩饰。
“邵青,你不是要去工人宿舍吗?”丹柳盯着邵青,眼神好像在传达什么信息,“要去快去。”
“啊?对对对。”邵青有点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变扭,“哥,你跟我去趟工人宿舍。”
邵墨渊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哈,是这样的,那喀索斯的生父是工人,而且在火电厂从事工作多年,资历很深……”邵青一脸头疼的表情,“也因为这事儿,那群老头子骚动地厉害得很——您不是主席嘛,来了总得帮我治治。”
邵墨渊思索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邵青这会儿于是又喜笑颜开。
邵墨渊没再跟他周旋,他转向贺念之,语气透露着自然而然的亲昵,“你也差不多要走了吧?”
贺念之:“嗯。”
“那我先带贺先生去调剂设备了。”丹柳看他们脸色接话道,“邵主席,再会。”
邵青一下子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老婆身上,很不要脸地朝他那儿凑了过去:“怎么不和我说再见?”
丹柳:“再见。”
邵青撒泼道:“老婆你冷酷你无情你……”
贺念之趁着两人调情,确认他们两人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往邵墨渊边上挨了点儿,低头凑到他耳边:
“雪下得太大了,先回去多穿点衣服。你太容易感冒了。”他说着,又给邵墨渊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这次别忘了吃晕车药。”
邵墨渊浓密的眼帘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药瓶还有他掌心的温度:“知道了。”
贺念之看着他,笑得纯良。
四个人这出十八相送演完时,日月已经换好位置,浓厚的晨雾也已经开始退散了。只是由于暴雪,太阳的亿万光辉不怎么能穿透云层——这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常识,降雪的日子终归是有些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