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邵墨渊要搞个人英雄崇拜主义的话,这会很简单:他只要勒令各地在所有的地标性建筑上挂上他的大幅人像——光凭他那副好皮囊,万千少女都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可是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呆在一九八四世界的傻逼。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将这种荒谬变成现实——
邵青把自己的大头照海报贴在工业区宿舍每扇铁门上,且海报款式很多表情丰富;有的门上甚至一下子叠了几层,就算撕了表面的下面还有,且下面那张可能会更加惊悚,邵青蒙娜丽莎般难以捉摸的微笑将会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你眼前。
哦,对了,忘了提:海报最下面还有一行加粗的白色英文:
i'mlookingatyou
邵墨渊:……
他终于理解了一路上邵青欲言又止好像便秘般的表情。
老实讲,邵青对自己区域管辖内的公民还不错,但是这种几乎暴力的强制手段还是会让部分人感到隔应。试想一下,你从里间上厕所出来,在黑暗中赫然看到一双眼:那双眼不是别人的,正是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领导。
他笑得像个姑娘,而你甚至衣不蔽体。
邵墨渊把嘴唇抿成了一条无话可说的线,心里想刚刚应该多吃几颗晕车药的,至少心里上肯定能减少些不适感。
“哥,这边走。”还好邵青脸皮厚,见他没什么反应倒也悠然自得,“这边的楼梯厚度比鲸落洲高,您可要小心啊。”
“他住在自己房间?”
“嗯,这老头在这里威信很足,算是工人的头目了。他前几天被送到医院治疗,回来就说要住自己的房间。重案组的人看他身体不好,检查了一下就同意了。忘了说,整个工业区只有他住单人间。”
两人这一番话说下来,也就到了地儿了。
门口是有警卫守着的,代表里面也有。但邵青还是看着邵墨渊敲了敲门,然后才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个重案组的人正站着,一个过来开门了。张叔盖着被子坐在床上,身穿统一的白色病号服。听见有声音便立马扫来视线,只是那视线不是昏庸,而是极为锐利的。
见到来者的脸,他眉间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些。
邵墨渊似乎得到了默许,跨进来了一步。这个位置给了他一个更加清晰的视角,也就谨慎观察着。
这是一个有点……出乎意料的房间。
一把像是拼接的椅子,一个老掉牙了的电风扇置在一旁。椅子被一张桌子遮挡着。那桌子上摆着不少东西,报纸老花镜笔筒之类的,虽然简陋,但却都是整齐的。桌子后面的壁橱旁边竟然是一个木制书架,下面是柜子,上面书架一共有三层,断断续续累了不少书,中间似乎还夹着些其他东西。
一眼望去,房间户型算不上好,东西虽然也是陈旧了点,可井井有条,都是按次序摆放好了的。
看见邵墨渊,他也没有任何受了惊吓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淡定躺着。
邵墨渊与他隔着大约五米的位置对望,深色的眼眸里藏着的想法没人能看懂。
“邵主席、邵执行长好!”警卫还是要遵守程序的,“他是纳喀索斯的父亲,李生德。”
“谢谢。”邵墨渊颔首致意,“你们把目前捋出来的事实汇报给邵青主席,我暂时和这位先生聊聊。”
警卫稍愣一下:“好!”
邵青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是既然邵墨渊答应帮他修改婚姻法,他也就暂且不和他争了。况且,还有这么多个宿舍,他身为一个合格的区长还要去关心一下员工心理健康——于是,他毫不在意地走了出去,甚至帮忙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老人咳了两声,慢悠悠说:“您是为了什么而来?”
“是为了……”邵墨渊没有说出名字,可是他们都知道是纳喀索斯。只是他话未说完。
李叔偏头,闷声笑了一下。
“纳喀索斯这孩子,命数如此……”他叹了一口气,眼眶好像因为流了太多的泪而干涸,“但其实也不光是他,我们都将走上这样的命运。”
邵墨渊左眼皮一跳。
“邵主席,我知道您对那本书好奇。”他的目光向旁边的书架偏了偏,“但有些事情那里却也是没有记载的,我希望您能听我讲一段故事。”
老人声调放慢了些,似乎有吊人胃口之意,“故事讲完了,您自然就明白了。”
邵墨渊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眸,无言,徐徐点了点头。
老人把手从被子下面拿了出来,摘掉老花眼镜,揉了揉眼睛。也许是视力不怎么好,他眯了眯眼。
“我知道你爷爷做了个实验,让所有人以为这是幻觉。”他有些糙利的手指磨着镜片,“但是我没有忘。
我看着谪仙降世、鲸落洲从水里拔地而起……也见过那仙人的脸庞,笼罩在他身边的金光……他们都说是我在做梦了,可我知道,那是你爷爷事后做了一个实验……就如费城实验一般,他改变了空间宇宙粒子的位置……说起来,帮助他做实验的那人你还认识。那是您儿子的老师,艾克斯德教授呢。”
光是这几句话,就足以使邵墨渊心神大震。
不说之前那段历史,他和贺念之的关系是没有对外公布的。早些年有些人知道也都是在鲸落洲的范围,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竟然有人对这些事情如此熟悉!
“邵主席,您别惊讶。”老人看着对方大为震悚的表情,用厚重的声音道来,“不光如此,我还见过古巴比伦的圣火,见过圣火中任由烈焰灼烧的女人,见过射向她的箭镞……我也知道,那个放箭的人,便是您。”
语落,无言。
邵墨渊的脸上闪现了一种已经消失很久的表情,那是被人捏住喉咙、将要窒息似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