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区工人宿舍。
“爸,你应该试一下我的中药新配方。”贺念之边看自己的围巾设计图,边问邵墨渊,“我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麦冬,口感可能会丝滑一点。”
邵墨渊很抗拒地回道:“不要。”
“那给你买点山楂丸吧。”贺念之没有放弃自己的药物推销,“我听中医系的朋友说比较开胃,挑食的小朋友都很喜欢。”
邵墨渊:“……………”
正当贺念之还要和他讲决明子和苦艾的药用效果时,房门被敲响了。
“九儿,是我!”秦至在门外喊道。
邵墨渊走过去开了门,没有注意到贺念之有几分反常的神色。
秦至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依然弱柳扶风的邵墨渊,然后是贺念之。他低着头,看起来正在寻思着怎么给邵墨渊织一条漂亮又柔软的新围巾。
“邵墨渊,我可能要走了。”秦至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很自然地改了称呼,“来和你告个别。”
邵墨渊有点诧异,“现在?”
“嗯。”站在门前的男人郑重点了点头,“老婆要靠自己找,坐以待毙是没有用的。”
邵墨渊:“……”
听得全神贯注的贺念之:“…………”
邵墨渊忽视了他奇奇怪怪的话语,道:“你先进来。”
秦至犹豫了一下,还是跨了进去,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着,后背毫不意外地被蹭了一层厚重的墙皮。
不过他没有发现就是了。
秦至抱胸看他:“什么事?”
“我要知道当年在总部发生的事情。”邵墨渊说,“越详细越好。”
“还能有什么事儿?我昨天晚上就说过了。”秦至笑了笑,“003陷害了我,我被钉到了‘叛徒’的耻辱柱上,从此被top追杀。再多没有,就是这样。”
邵墨渊皱着眉头,“如果我们九个人里面必须有一个奸细,你觉得是谁?”
“当然是我。”秦至笑道,“毕竟这个罪名,我可是背了十四年。”
邵墨渊沉默了。
秦至表现得越风轻云淡,实际打击就越大。十七岁到三十一岁,人生最珍贵的十四年,他只能在暗处苟且。
本来是应该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的。
“但是要是真的要找一个奸细的话,非003莫属。”秦至好巧不巧地把话题调整到了正轨,“这项殊荣只有他配拥有。”
邵墨渊看着他,告诉了一件尘封多年的事情:“当年王婧亲口承认,一组内部有奸细。”
秦至:“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的信号和总部断掉之前。”邵墨渊说,“我以为你们听见了的。”
“要是真的听见,我就不会给003使阴招的机会了。”秦至看似随意地提了提脚下的灰尘,“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top的半壁江山都早就是他的了吧?”
这话不假。
003很会拉拢人心,这么多年一直在积累自己的人脉。自从一组名存实亡了以后,他就是二组的正队长。二组就代表着现在top的最高荣誉。所以,这确实是不简单的。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他啦。”秦至又开始一通跑火车,“002当年就话少,有做卧底的潜质;004这孩子更是没几分良心,反水这种事情也蛮适合的……综上所述,我们都挺有潜质,但毕竟最合适的还是我。”
邵墨渊:“……”
秦至正色咳了一声,“行了,记得派几个组帮我找人,我先走一步。小九,保重。”
邵墨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严肃道:“保重。”
-
邵墨渊刚把秦至送走,就发现贺念之正歪着头,手撑着脑袋看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脖颈。
邵墨渊的颈生得标准,皮肉之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平时藏在衬衫领下有一种不容侵犯的肃穆,所以哪怕是露出只是一小截,仍然白得晃眼。
贺念之垂下眼帘,表面无碍,抵着的后槽牙却剑拔弩张得紧。
外面的雪是照常静默着的,两个人也都是从雪里跋涉回来的。只不过室内气温依旧暖得莺歌燕舞,依旧暖得冰雪消融泉水汩汩——毕竟氟利昂是烧着的,现代科技总是能轻易改造大自然。
邵墨渊走到他一步远的位置,轻轻唤着,带着几分揉进血液里的珍惜,“困了?”
贺念之喉结默不作声地动了一下,睁开了一双布着血丝的清明的眼。
贺念之盯着他,就像盯着被圈在了狼窝里的羊:
“小九?”
邵墨渊愣了一下:“……是以前叫习惯了的。”
贺念之心里却早已经是狂风暴雨;但转化到明面上,只是眸色暗沉:
“我能这么叫你吗。”
邵墨渊连忙否决:“不能。”
秦至平常不拘小节就随他去了。贺念之比他小十几岁,这样总是不妥的,他想。
“那叫什么?”贺念之放下设计稿站了起来,长腿在狭窄的空间里迅速拉伸,“像旁人一样,叫‘邵主席’?像以前那样,叫‘父亲’?或者……”
贺念之有点恶劣地欺下了身:
“哥哥?”
两颗心脏狂跳。
他瞪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气势,“不行。”
“啊……”贺念之看着他,血液里的霸道因子越发越汹涌,“那我说,回鲸落洲之后,我要搬出去住呢?也不行吗?”
邵墨渊听到这句话很石化地定格在原地。
可是接着,他似乎很云淡风轻地回道:
“哦。”
贺念之:……
有点过了。
事实上两年前他和邵墨渊说要搬出去的时候,后者只是表情上凝固了一下,接着便跟没事人一样道:“你现在还小,以后再说吧。”
贺念之马上就意识到了邵墨渊的态度有点反常,因为邵墨渊从来不会用“以后”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语。
生活环境使然,邵墨渊这个人就算生气也不会外露,外露也只是待人接物有点冷淡,对他更是如此:他会从平常很漂亮的玫瑰变成开在冰山上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