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候,再厉害的男人反应也会慢半拍。
沈忘川察觉到危险,退到床下的时候,他便已经慢了半拍。胸前一道深深的血痕,离着心脏只差半寸,他若是再慢些,此刻怕是整颗心都已在旋姬的掌中把玩。
她仍然坐在床上,青色的魔爪上沾了他的血,顺着手背往下滴。因为刚才她动用的功力过了七成,她眼睛里现在还透着骇人的腥红。
他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的杀气就连他对战绯墨时,都不曾有过。而一个人若是能将这样高深的功力隐藏得不被人察觉,那只能说明,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在冷笑,笑容依然妩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觊觎自己师父的那份龌龊心思。若非,你的气息太像他,我早就杀你了。”
“你究竟是谁”沈忘川惊觉自己一直以来太低估了这个女人,她不仅功力深不可测,甚至对他的事一清二楚。“你说我像谁”
“你什么都不必知道早在你十岁那年,你便该和你那个一无是处的娘死在一块儿了。”说完,她已经像一道火光般,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沈忘川若没受伤,魔功当与她在伯仲之间,可他此时胸前滴着血,一用力或是运气便扯得生疼。他若是强制自愈,功力分散将更难抵挡她凌厉的攻势。
他渐渐处了下风,逃又逃不掉。与顶尖的高手对战时,他稍稍分心便有可能被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思考对策。
旋姬招式突变,咄咄逼来,在死亡的气息压迫下,他在想,难道自己将命丧于此
她扑了个空,沈忘川被一股轻盈敏捷的力道卷起,眨眼间,他已置身数丈之外。云非站在他身边,依旧是一身黑袍只露出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一幕,像极了他十岁那年。
唯一不同的是,云非容颜清冷,再没有给他那个温柔的怀抱。她甚至,蹙着眉撇开了脸,沈忘川知道,那是因为他从软玉温香中乍然离开,只有仓皇中披了件衣服,和没穿区别也不大。
她看了眼旋姬,并没为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感到奇怪。她淡然说道“绯墨师兄,别来无恙。”
红衣女子拢了拢轻纱,嫣然一笑“我以为这世间,没人能猜到我的身份,师妹是如何想到的”
沈忘川听完俩人对话,顿时一阵恶心,他打断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其实,他不男不女。”云非说话不大客气,“我今天突然想起,师兄的原身不过是这世间一团散不开的怨气,入了魔,修炼成形。所以,绯墨可男可女,可以是穿黑袍的尊主,也可以是穿红纱的旋姬。只不过,你总是以男子身形示人,因此,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男身。”
旋姬得意地勾着唇,她不仅是男是女无所谓,她甚至长什么样子也都可以。既然娄倾城是沈忘川的弱点,那她便以酷似娄倾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从她第一次顶着这张脸,以旋姬的身份从屋子里走出来,便已经开始了她对沈忘川的试探。她当年就怀疑,那个十岁男孩得以逃脱魔爪,奇怪失踪,是与娄倾城有关。她一试就试出来,他不仅真的认识这张脸,而且他的眼睛里还有不甘和迷恋。
她和师妹这么些年都在捉迷藏,算得上棋逢对手。她早该想到,师妹会把她要找的人,藏在她眼皮子底下。
“只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云非回视一眼曾眼满目繁华的枯叶谷,“假装逃离,让自己的亲信手下被杀戮殆尽,只为了杀一个沈忘川,你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这一点,沈忘川也想不通。既然绯墨忌惮他是前尊主的儿子,要杀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那如今枯叶谷一败涂地,绯墨舍了一切来换取一个化身旋姬杀他的机会,这真的是疯了吗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差点死在她的床上。
旋姬沉下脸,冷冷地望向窗外,少了勾魂摄魄的媚态,倒更像娄倾城。她转过脸来,轻蔑地看了云非一眼“你不会明白的。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画画养鱼,白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容,却这么多年不知情为何物。你怎么可能明白”
“”云非想吐槽,但是忍了。你说你自己的事,干嘛要损我
她红衣如霞,转向沈忘川“其实,你倒是与我同病相怜,你应该能懂我心中的苦。”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杀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主之位,其实天下人都是傻子”她仰天长笑,“而我,我爱慕那人一生一世,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凡人女子恩爱生子。直到他死,我都没能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尊主之位于我,不过是浮云粪土。我宁愿,他给我的是男女之欢,而非锦绣天下”她一直笑到流出泪来,“世人皆说我是疯子,可谁又懂得,他殒灭之后我的心境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沈忘川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他就掉入了绯墨的陷阱里。她从来喜欢的人都不是娄倾城,她爱的,是他的父亲屠百川。
她不计一切代价,只是想杀了沈岚这个夺走她心上人的凡人女子,只是想杀了沈岚和屠百川生下的儿子。
绯墨的确是个疯子,她有那么高的功力,那样深沉的心机,可她一生算计的,从来不是江山地位,而是早就死了的人,是永远得不到的真心。
原本,凭绯墨的实力,她完全可以直接站出来和沈忘川单打独斗,她之所以这么麻烦,是为了哄他心甘情愿地脱下身上的软甲。
她猜到了,自己一直找不到他的气息,他却能在枯叶谷来去自如,多半是因为她那位多才多艺的师妹为他制了特殊的软甲。只有沈忘川脱了软甲,她才可能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