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东方朔七岁，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那天，他上书房逃了课，并且和平时一样蹲在墙角看书。

就在他看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那一刻，一双紫金大锤猛地砸到了他的身边。

东方朔已经吓懵了，他还没来得及惨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狠狠的砸到了他的怀里。

再然后，东方朔就被砸晕过去了。

后来他成为了书院创建以来，第一个被分到单人宿舍调养伤情的学子。

东方朔在寝室调养的时候，经常有一个扎着双髻的黄衣小姑娘拎着水果来探望他，并且善谈的与他聊天。

后来夫子来瞧时正好碰到了那个小姑娘，东方朔这才得知，眼前这位似乎有些什么社交牛批症的小姑娘正是那个把自己砸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护国将军府嫡长女：蒋芸。

总之就是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下，二人竟是成为了好友。

托蒋芸的福，东方朔也改了逃课去看书的毛病。

他改成了天天蹲在校场旁边看着蒋芸抡着和她气质严重不符的紫金大锤，看着看着，东方朔就成太子了。

护国将军是很看好东方朔的，毕竟能把蒋芸治的服服帖帖的，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事实上他想不到的是，蒋芸对东方朔服服帖帖只是因为她见色起意导致日久生情罢了。

后来三皇子谋反，为了夺取虎符，带着自己养了多年的私兵杀进了护国将军府。

等到东方朔带人将所有谋反士兵全部诛杀之后，偌大的护国将军府却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小蒋芸了。

看着蒋芸躺在血泊之中，东方朔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只感觉到了害怕。

他怕蒋芸就这样因为他死掉。

他在害怕失去蒋芸。

他颤抖着伸手去触碰蒋芸的脉搏。

幸好，还在动。

但是很微弱，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传闻中国师有起死回生之术。

东方朔顾不上其他，伸手抱起蒋芸便直奔国师塔。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蒋芸直直的跪在国师塔前，不住的哭喊着求求陶蹊救救蒋芸。

当时陶蹊其实没有听到他在喊什么。

毕竟国师塔很大，她经常窝在最中间的那个小屋子里，东方朔跪在大门口，她听不到很正常。

但是柳尧和陈双是俩闲得发慌的。

他俩一见东方朔这般诚恳，又看到了东方朔怀里的是护国将军家的蒋芸，他们默默的去敲陶蹊门了。

当时的陶蹊正因沈祥的那一世夭折而头疼，毕竟那枚挡灾的玉佩精修改良了那么多次，不可能完全没用啊。

就算不能完好无缺的活着，至少缺胳膊少腿的活着也没问题啊。

听到柳尧他们二人喊着护国将军府家的小姑娘还剩那么一口气，陶蹊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好意，让柳尧将调养的丹药送了出去。

陶蹊出品必定精品。

蒋芸吃下那药的半天之后果然缓缓醒了过来。

但她经脉俱断，再也不能挥舞她的紫金锤了。

看着蒋芸每天失魂落魄的在床上坐着，即便是东方朔天天同她说话也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心如刀绞。

“殿下，我想离开。”

这样，蒋芸开口了，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低迷了这老些天，蒋芸已经想清楚了。

自己没了护国将军府的撑腰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对东方朔一点用处都没有。

与其在东方朔这里赖着，消耗着他的愧疚感苟活，到还不如早日离开，至少能给她这段没有结果的单恋留下一个体面的印象。

东方朔懵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蒋芸。

他不敢相信自己费劲巴力照顾她这么久，结果这个没良心的要走。

“蒋芸，本宫不管你怎么想，本宫要你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会成为下一代君主，而皇后之位，就是你的！”

说罢，东方朔便离开了。

他以为自己进行了一场霸道狂炫拽的表白，但是在蒋芸眼里他就是愧疚。

蒋芸开始疏离他。

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东方朔没有注意到这些，求着先帝将蒋芸命为了太子妃。

到后来果不其然，东方朔登基，蒋芸又成了皇后。

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蒋芸却依旧温温柔柔的。

东方朔待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不高兴一般。

蒋芸微笑着接受着这一切，心里却越来越悲凉。

她只感觉这份爱始终是自己偷来的，东方朔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关于她。

他为她所做的，都是来自于对于前护国将军府的愧疚。

他爱的从来不是她。

她忽然有些难过的喘不上来气，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本来就该知道的，这份喜欢只是她单方面的。

她抢了东方朔原本真命天女的位置。

是她抢了别人的爱，是她的错。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直到后来死去，她都在害怕他会恨她。

她真的很爱他。

但她终究是不能与他白首了。

可她永远不知道的是，就是她死去的那天，东方朔的爱别人的能力，也永远的停在了那个大雪天。

——

东离皇后蒋氏，帝王发妻，前护国将军嫡长女，于大雪漫天之日，薨。

万人悲戚，神明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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