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手,热情的迎了出来。
“客人是饿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村长不知道去哪了,耽误了我准备食物的时间。”
“你在楼上坐坐,我马上就来。”
柳名的脸上带着歉疚,却不会让人责怪他,只会觉得他是个真诚热情的人。
燕时洵也在说了些场面话,夸了柳名,表达了自己对柳名的感谢和信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不好再麻烦你了,不用着急,你慢慢做。”
燕时洵一副为对方着想的诚恳模样,嘴里却道:“我们出门看看风景,估计要等一会再回来,你慢慢来就行。正好一直都没看到村长,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估计村长也差不多回来了,我们再向村长道谢。”
说话间,燕时洵脚下的步伐一直没停,自然而然的跨出了小木楼的大门,临转身前还真诚的朝柳名摆了摆手。
然后就拽着南天,头也不回的走了。
根本没打算给柳名留下反应的时间。
“欸!”
柳名一急,就想要追过来拦住两人。
但就在这时,一楼的房间却发出重重的一声“咚!”。
那声音极大,像是有重物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柳名看了看身旁的房间,不甘心的磨了磨牙,心中暗恨。
但他却也只能怨毒的深深看了一眼燕时洵两人离去的背影,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向那房间。
“闹什么闹!”
柳名一拳砸在门板上,原本热情真诚的脸因为怒气而显得扭曲狰狞:“这是给你的恩赐,让你有机会远离凡俗生老病死的折磨,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这一拳完全没有收力,将门板砸得剧烈颤动。
而房间里的东西,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重新安静了下来。
柳名满脸鄙夷,冷哼道:“就算你后悔,现在也已经晚了。”
“长寿长寿,你既然想要,那当然要付出点什么才行。”
看着重新安静了下来的房间,柳名哼了一声,又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
“那些估计也快要熟成好了……”
他低声喃喃着:“估计也差不多可以用了,让村长去告诉师公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柳名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呼吸急促粗重。
“明天的祭典,一定,一定能成功!”
他的眼中带着狂热的崇拜:“等过了明天之后,我们就真正超脱所有苦难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破了音,让本来正常的嗓音变得扭曲骇人。
整座小木楼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直融化在山间白噪音中的细碎声音,也全都跟着停了下来。
好半晌,柳名才停住笑声。
柳名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厨房,但他的嘴里,却还一直兴奋的喃喃低语:“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太苦了,太苦了,凡人脱离不了,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幸福的。”
“这才该是生命……”
死一样的安静中,柳名的声音显得如此渗人。
而在二楼,那些上了锁没能被推开的房间里。
摆在正中央的床上铺着惨白的床单,四周空空荡荡。
一个穿着登山装的男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巴一点血色也没有,像是殡仪馆陈列的尸体,被摆在大厅里准备告别。
另一个房间里,同样躺着穿着登山装的男人。
还有下一个,下下个……
如果燕时洵在这里,他一定会错愕的发现——
这些人里,有好几张面孔,他是见过的。
正是在进山的时候,节目组在山外民宿遇到的那些人。
他们曾告诉节目组,他们有的是为了来体验长寿村的美丽风光,有的是因为重病不想拖累家人所以来碰碰运气。
而节目组也曾在进入下游长寿村却没发现他们的身影时,发出过疑问。
向导和下游长寿村的村人,只说应该是迷了路,绕了远,所以还没有到。
但是现在……
他们却躺在这里。
只是,再也没有了山外的生机。
只剩下了冰冷的死气。
……
燕时洵带着南天走进村子后,并没有按照柳名带他进来时的路线行走,而是大胆的向更深处走去。
南天看着周围外形看起来差不多的房子,在一片没有人气的死寂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燕哥。”
南天的声音有些抖:“我们这么走,会不会迷路啊?”
在荒村野山里迷路,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最后还可能饿死在外面……
光是想象一下那副场景,就让南天害怕到喘不过气来。
因为童年时的经历,只有待在狭小的、门窗关好的房间里,才会让南天感到心安。
像是这种旷野或是无人荒废的村子,南天只觉得心脏惶惶的找不到落处。
燕时洵的步伐却依旧沉稳,平静面容上没有一丝畏惧或急切的神情,他从容的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自然得像是在自家楼下的公园里散步。
不过,害怕的不仅是南天一个人,还有蹲在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
[作为一个从没靠近过山山水水的城市孩子,我本来以为我会喜欢田园牧歌的生活的,现在看到这个村子……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
[诶呀妈呀,这个村子也太吓人了!人都去哪了?就算都出去打工了,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就住在老家村里,但我以前还真没觉得害怕,直到我看到这个。我先去锁个门再回来!]
[草草草!我以前还嘲笑过南天,说他一个男的怎么什么都害怕,怂蛋一个。不过要是我在这种地方,我也顶不住啊!我错了。]
[呜呜呜可怜下孩子吧,父母出门玩了,我一个人睡在山上大别墅里,现在我已经觉得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了,好可怕!救救我救救我!]
[看着直播,真的莫名觉得好冷啊,穿多厚的衣服都不行。]
[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能直视那种老楼满墙的爬山虎了……这个看起来真的也太恐怖了!该不会里面还有尸体吧?]
从被柳名带着走来时,燕时洵就从柳名口中得知了长寿村村民很少的事。
而这里荒废的小木楼,就像是被代谢出来的垃圾,一层堆一层,从本来应该温馨的住所,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旧物的坟场。
因为村子处于洼地,四面环山,旁边紧挨着河水,所以潮气极重,让这些无人居住的小木楼,很快就长满了青苔。
原本应该沁人心脾的绿色放在空荡荡的荒村里,只会让人觉得恐慌,像是在那些被青苔和植物团团围住的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躲在阴影里,死死的盯着来人。
而透过小木楼的窗户能隐约看到的生活场景,更是平添了恐怖的气氛。
那些已经落满了灰尘甚至被杂草覆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让人无端的忍不住联想,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原本的主人离开?
甚至房子里还保持着生活的模样,像是主人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南天抖着手,默默的靠近燕时洵抓住了他的大衣袖子。
南天觉得,自己忽然能够理解张导平日里为何那么依赖燕时洵了——真的害怕啊!只有靠近燕时洵,才能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燕时洵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不过,当他垂下眼眸却看到南天一副害怕得快要窒息、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的模样,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紧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
啧。
所以他才想要把节目组的人都放到安全的地方啊。
要不这一个两个的都凑过来……
燕时洵的脑海里,想起了之前被路星星张无病安南原团团围住抱大腿的场景。
他顿时觉得,自己也快要窒息了。
不过好在,现在只有一个南天,让燕时洵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那你为什么就不反感邺澧靠近你呢?
脑海中突然间冒出一个声音,向燕时洵询问。
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有些怔愣。
我没……
你有。
那个声音反驳了燕时洵的狡辩。
邺澧靠近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感过。
你让他进入了你的生活,在你的家中占据了一角,甚至习惯于一回身就能看到邺澧。
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唯独邺澧可以?
那个声音质问燕时洵,将他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燕哥?”
南天见燕时洵停住了脚步,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燕时洵,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立刻将燕时洵走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燕时洵定了定神,眸光沉了下来,在脑海中回应那个声音。
邺澧之所以独特,只是因为他是鬼神,不是人。
他的体温很低,他的呼吸比平常人更加缓慢,所以,他的靠近,不会让自己感受到不自在。
至于自己现在偶尔也会习惯性的往旁边看,觉得邺澧应该在那里……
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邺澧的存在而已。
就像是张无病,他不也从最开始的厌烦变得习以为常?
人终究是习惯的动物。
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理由。
燕时洵的眼神重新坚定,将脑海中的杂音抛到一边,脚下的方向一拐,带着南天走向旁边的小木楼。
在来的时候,这栋小木楼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经意的一瞥之下,燕时洵看到了在架空层下面阴影里的惨白手骨。
不过,等现在再折回来查看的时候,燕时洵却惊奇的发现,楼板下的土壤中,那截引起他怀疑的手骨,已经消失了。
这反而让他对小木楼更加充满了怀疑。
马丁靴踏上木质的楼梯时,已经被严重腐蚀的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还伴随着木板断裂的几声“咔吧!”声。
这不由得让他怀疑,会不会下一秒木板就会彻底断开,让他们踩了个空直接摔下去。
南天走得心惊肉跳,满心都是抗拒。
但他却也知道燕时洵一定是为了摸清楚情况才来查看,即便他出言,也改变不了燕时洵的心意,反而只会让自己被留在外面等着。
不想独自一人的南天,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燕时洵一起走上了小木楼。
燕时洵倒是眉眼平静,像是没有什么能够令他畏惧。
他在大门前定了定,然后伸出手,推开了大门。
“吱,嘎——!”
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锈死的轴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让南天不自觉抖了抖。
分屏前的不少观众,也赶忙调低了音量,才敢颤巍巍的继续看下去。
大门被推开,山风顺着吹进小木楼,带起厚重的灰尘。
没有准备的南天被呛得直咳嗽,赶忙将手做扇子在自己面前扇风。
倒是燕时洵早有准备,掏出了口袋里的手帕,捂住了口鼻,避免了南天那样被呛得眼圈红红的模样。
燕时洵的目光落在正对大门的客厅里,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独居人士的房间。
这里和下游长寿村的小木楼构造相同,不过在看过村长家过于简洁的装修之后,燕时洵的心里也有了对比。
比起村长的小木楼,这里更加偏向于像是柳名家的小木楼。
进入视野的很多家具,虽然带着手工制作的粗糙痕迹,但是比起村中的民俗风格,更加偏向于山外的家具和摆件款式。
房子里虽然到处都落着灰尘,但收拾得还算是整洁。
看起来,这房子原本的主人是个动手能力很强、习惯于照顾自己的人。
搭在一楼沙发上的外套,引起了燕时洵注意。
他走过去,轻轻提起那件外套。
是登山服。
燕时洵心中当即断定,以这一看便知是山外衣物的款式来看,以往也有人或是迷路或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来到了长寿村,并且看房间里的布置,那人应该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这样也就说得通房间里更加偏向于现代化的家具款式了。
不过,这个款式和颜色……
将灰尘从外套上拂去再抖落开之后,燕时洵越看越觉得这件外套令他眼熟,像是他在哪里见到过。
外套的胸前还缝着一块胸牌,因为角度的变化而折射着毫无生气的冷光。
燕时洵目光一凝,立刻看去。
胸牌上写着衣服主人的名字,后面还坠着“队长”的字样。
而在胸牌下面的口袋里,还缝着一块布,上面写满了主人的血型等医疗数据。
看起来,就像是担忧自己会在外面受伤被急救,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急救人员可能会需要的数据,让自己可以更快的得到救治。
这样的习惯,加上登山服……
燕时洵皱起眉头,举着自己手里的外套,努力在脑海中翻找以往的印象。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直接见过这个人,而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形象,不过登山这种……
等等,也不一定是登山。
徒步的人和背包客,也会选择这种更加利于在野外活动和保暖的衣服款式。
燕时洵想起来,进山前在向导介绍的资料里,也有徒步的人前来长寿村。
然后,他们就在长寿村隐居。
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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