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情急,想必是遗失火中了。”郑嘉泽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侧,发现自己佩刀果然不见了。
“哼,菀华宫空置四年之久,哪来的人让你救?”夜拓语气微嘲地说着:“算了,都散了。”
“这么大得雨,都浇不熄这场火。你们又能怎么样了?”夜拓临走前最后看一眼菀华宫,低声叹道:“走,回宫。”
“起驾!”随着嘹亮的唱和,华丽的坐撵被缓缓抬起,消失在雨幕中。
郑嘉泽看着远去的坐撵,缓缓起身,目光闪烁一直在想什么。他转头看着烈焰中逐渐倾塌的宫殿,张开一直紧握着右手,一只凤钗躺在在污黑的手掌中借着火光熠熠生辉。
他低头看着凤钗,脸上不由浮现一抹柔情。
“报……”随着拖长的唱和声,浑身湿透的小内侍从黑暗中冲出来,逼停帝王回宫的坐撵。
夜拓怏怏半躺在坐撵上,抬眼看了侍立在一边的言公公示意他上去问清楚。然后目光游弋最后落在长廊中一地落花上。
“何事如此惊慌?”
“启……启奏陛下,太皇太后刚刚转醒,但……但……。”小内侍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的说道:“但御医说可能熬不过今晚。”
“他说什么?熬不过今晚?”夜拓转过头去望着言公公,不可置信地问道:“谁熬不过今晚?”
“陛下……”
“启禀陛下,太皇太后可能熬不过今晚。”小内侍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去福泽宫。”夜拓靠在坐撵上,扶着头吩咐道。
“摆驾,福泽宫。”
悠长的喝唱中,夜拓用衣袖狠狠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织金的布料磨得脸上生生地痛。
福泽殿的点了很多灯,这些灯很亮,满宫灯火辉煌,将福泽殿一丈之内都照得纤毫毕现。
“陛下,太皇太后已经醒了。”御医随着夜拓往寝殿内走去,低声汇报着老人的状况:“不过是回光返照。”
“皇祖母。”夜拓疾步走到老人跟前,握住老人的手,亲生唤道。
“圣哲,你是来接我的了吗?”卧病在床的老人,睁开眼看着他,然后颤巍巍地伸出另一种手,温柔抚摸这眼前人的脸。
“皇奶奶,我是拓儿。”夜拓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对着将他错认的老人低声解释道。
“拓儿啊……”老人突然起身用力将他推开:“你来这里做什么啊?快点回去。”
“你还年轻,不该来这里,回去……回去……”然后老人又自顾自地趟回去低声念叨着,直到无声。
“皇奶奶,皇奶奶……”夜拓轻声唤着似乎陷入沉睡的老人。老人仍然一脸安然躺在那里,毫无声息。夜拓缓缓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然后猛地缩回手,有些踉跄的转身大喊起来:“御医!御医!快来御医!”
“陛下,太皇太后宾天了。”御医轻声叹息道。
“宾天了……”夜拓一脸煞白的站在那里,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喃喃自语:“宾天了……”
“请陛下节哀。”御医缓缓跪下。
“请陛下节哀。”侍奉的殿内的宫人全部跪下了,整个福泽殿的人全部跪到一片。
夜拓依然站在原地,愣愣的发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胸中如潮浪般奔涌却得不到发泄的悲哀。
“陛下……”满地跪着的宫人,不知道是谁唤了一声。
夜拓回过神来,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踉跄的离开了寝殿,一步一步走到殿前。
福泽殿外大雨瓢泼而下,金阶上汇成一道一道小溪,顺着台阶蜿蜒而下。
“鸣钟。”夜拓看着雨幕,一瞬间泪流满面。
“铛铛……”十二声钟鸣从王宫深处响起,从一重重宫阙传出,传到大楚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夜薇月站在桐雨宫重檐之下,凭栏而立,望着皇宫东面的大火。雨水从重檐之上飞溅而下,溅湿了逶迤在地裙摆,在初夏的深夜依然让人感觉到一种刻骨的凉意。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菀华宫的火一直在烧。火焰冲天而起,耀红了天际低垂的乌云。如果不是菀华宫四周环水,这场火是不是烧尽整座皇宫?
“公主。早点歇息吧,明日尚衣局还有……”听见金钟声的侍女忽然止住了话,屈身跪倒在地。
“铛铛……”悠长的钟鸣从皇宫高处响起。
皇宫深处有宗庙,祭祀先祖;庙中有九丈高台,台上悬挂金钟以做传讯。金钟十二响为报丧,报帝后之崩薨。
“过来送孝服吗?”十二响鸣尽,夜薇月轻声开口叹道。太皇太后薨,按制九族皇亲都要守孝一年,五服至亲守孝三年,孝期不得婚嫁不得大宴。
“公主……”
“都起来吧。”夜薇月转身走进殿内:“筱碧,掌灯,我要沐浴更衣。”
金钟长鸣,夜幕下的阳皲开始苏醒,一盏盏灯亮起,一只只信鸽被放飞。那些蛰伏着的人睁开眼睛,努力扑捉着对自家主子最有利的信息。
“行动失败。”十三支跪在地上,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坐在幽暗的灯火阴影里面的女人久久没有说话,脸上也窥不见一丝的表情。十三支静静跪在地上,等待着她的判决,从来没有饶恕的失败者。
“哼!”冷哼一声,她将细腻如玉的白瓷茶盏轻轻搁在桌上,然后毫无感情的吐出一句话:“没用的东西,自己去刑堂领罚!”
“是。”十三支沉声应道。见过太多失败者的下场,对于这样的处罚,他一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