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脸色一白,心道自己可是自作聪明了,原想顺着他些许能厌烦的快,却忘了这人是个打蛇上棍没皮脸的,稍有些和缓颜色,便想到了歪处去,自然不想他留下,却又不知寻个什么借口抵挡。
梁惊鸿本意也是试探,边说着边度量她神色,自然未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抗拒,心下不免失望,看来她还是不愿。
别看皎娘柔柔弱弱性子却执拗,先头那般怨恨自己,怎可能几天功夫就心甘情愿了,到底是自己心急了,得人容易,若想得心还需使出水磨工夫慢慢的磨,横竖她如今的身子也受不住,往后日子长了,倒不若一下子养好了,也免得日后麻烦。
念头至此,忽的笑了一声道:“皎娘怕什么,我与你说笑呢,皎娘是正经人,与我说话儿便是说话儿,可惊鸿却不然,惦记了许多时日,若留下来,如何能把持的住,偏皎娘如今身子未愈,若惊鸿如之前般孟浪,唐突佳人,怕是皎娘要记恨惊鸿一辈子去了,岂非得不偿失。”
听见前头的话还像个正经言语,皎娘暗暗松了口气,可后面几句便暧昧起来,尤其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几分调笑,又凑得极近,说话的时候,灼烫的气息喷薄在自己耳后,皎娘禁不住粉面通红,那灼烫的绯色从耳后迅速蔓延至双颊,身子都有些颤栗。
微微侧头想避开,梁惊鸿却已坐正了身子,笑微微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吩咐李顺收拾花园。”顿了顿又道:“你身子弱,好生养着,不用操心这些杂务。”说着站了起来:“想来应承我半日,皎娘早已厌烦,这便去了,也免得在你跟前儿讨嫌。”
皎娘知道这人向来如此,一时调笑一时胡言,根本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知道也无妨,皎娘如今也想通了,只他不迫自己行那酷刑便好。
因此,不管他说什么,只管侧过头去当做未听见。
不想梁惊鸿却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道:“看起来我是真讨嫌了,既如此便走吧,省的你厌烦,本来我这儿有封信,是从冀州府递送过来的,本是递到潘府,今儿一早明成兄遣人送了过来。”
梁惊鸿话未说完,皎娘便转过头来看向他,那淡如水的眸子,忽然便亮了起来:“冀州府,可是冬郎的家书?”
梁惊鸿心里不由一酸,果真她们姐弟感情好,自己只说了个冀州府,她便猜到是她兄弟的家书,这个从心里欢喜的样儿,真让他不爽之极,恨不能把这家书丢在火盆子里烧成灰。
心里发酸,语气便有些不好,瞥着她道:“皎娘不是巴不得赶我走吗,怎么这会儿一听有你兄弟的家书,便不赶了。”
皎娘脸色一滞低声道:“我何时赶你走了。”
梁惊鸿见她这话说的一脸勉强,一时气不是笑不得,叹了口气道:“真真儿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的,我知你是着急看你兄弟的家书,这当口什么违心之言都说得出,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谁让先头我对不住你呢。”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皎娘忙伸手去拿,不想梁惊鸿一抬手抽了回去,皎娘脸色一变,看向他,不知他又要做什么?
梁惊鸿微微倾身凑到她脸上道:“今儿传书的人情,皎娘莫忘了,日后惊鸿可是要讨回来的。”说着才把信递在她手,转身去了。
皎娘愣了一会儿,方低头看手中的信,信封上阿姐亲启,正是冬郎的字迹,忙急切的撕开蜡封拿出信来一字一句的看。
虽暂停在冀州府,却还在路上,故此信写的不长,只是报了平安,说这一路顺风顺水并无大事,已到冀州府,言道行船停了半日,赶上同贵儿往潘府里递信儿,问了冬郎可有信捎,方写了这封报平安的家书,不日便会到京,进学之后定会刻苦攻读,让皎娘莫担心,千万保重身子,等着他家来。
皎娘合上信,眼角不觉有些潮润,想那才十五的少年,孤身一人在京里,举目无亲,若有病灾的谁照顾,有委屈了又跟何人去说,更何况,他还不知这进学其实是梁惊鸿的阴谋,到底当日自己太过天真,与叶氏相识不过月余便把掏心窝的话都说了,何曾想到人心险恶,平白无故哪会有如此好事。
到如今冬郎的前程攥在梁惊鸿手中,自己被迫和离,成了他囚在别院的禁脔,无法抗拒亦不能抗拒,为今之计只盼他早早厌弃,到时自己怎么样都无妨,只不牵累爹娘跟冬郎便好。
想到此,不免叹了口气,当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许自己就是这样的命数,过不得安稳日子,上一世夭寿短命,这一世也不知能多活几年,想来自己这命里带衰,潘复方才如此着急的与自己和离,甚至连面都不见,便直接写下和离书。
皎娘感叹自己的命数,殊不知潘复此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潘复不惜钻狗洞见了南楼月,诉了满腹衷肠,释清了误会,并把自己的一片诚心送了过去,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想着南楼月得自己如此相待,必然万分感动,等他搬出来两人好生亲热一番,便会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亦会帮自己谋划,只南楼月全心帮自己,想来谋个一官半职应该不难,只能进官场,凭自己的才能,必能步步青云。
潘复这一宿做的都是步步高升的美梦,直到天光大亮方醒过来,醒来便匆忙洗漱了,去牙行雇了两个婆子并家里的厨娘收拾屋子,旁处也还罢了,正院内寝需的底细收拾一番,之前是皎娘住的,两人和离的快,也未及收拾东西,潘复可记得南楼月之前便极在意皎娘的存在,如今搬过来,若发现有皎娘的东西,说不准一醋了又要闹起来,索性先收拾妥帖,也免得自找麻烦。
不想潘复迈进内寝倒愣了,家具摆设未变,但皎娘的东西却不见了,妆台衣柜皆空空如也,忙唤了那厨娘来问,那厨娘回说,前几日隔邻的柳管事来了,捎了大娘子的话,说既然跟大爷您和离了,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留着东西却不妥当,特意托付叶氏夫人,遣了柳管事把东西都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