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城中的大商户自从和刺史府合作之后,每日忙于建坊、招工、生产、售卖事宜,近两月忙的累成狗,不过心情却是喜滋滋的,粮铺里新添的蜀面很受欢迎,他们的作坊又研究出薯粉,销售地也从阆中扩散至周边。每次账房来交账时,他们这些见过很多金银,见多识广的商户还是控制不住的欣喜若狂。
为了维系眼前的产业,商户们隔几日就去刺史府拜访宋刺史,话里话外表示宋刺史可不能断了他们的活路,搞得宋刺史烦不胜烦。
宋刺史也弄不明白这些商户急什么急,没看着他正忙着呢吗?三年一次的科考在即,他要忙着接待京中来的主考官,还要提前巡视考场,现在都快分身乏术了。想到这里,他就特别嫉妒梁司农,那个家伙自从知道番薯种植之法后,就着魔了,待在慎王爷的庄子上都不回来了,美其名曰:“实地考察。”
为了一劳永逸,他准备去拜访慎王爷,只要王爷一句话,那些商户都得消停下来。他换了件新衣,吹了吹官帽,带着随从出了州衙。正准备上轿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宋刺史伸直了脊背,坐在马上的驿兵越来越近,离他两丈远时,勒紧缰绳,下马上前报道:“刺史大人,主考官杨大人已至驿馆,正在歇息,一刻钟后启程赶往刺史府。”
宋刺史看了眼随从,进入官轿,说了句:“前面带路吧,本官去迎迎杨大人。”坐在轿中的刺史大人心中在想:“搞这么一出,摆那么大谱,不就是要我去接你吗,满足你。”
果不其然,宋刺史进入驿馆时,主考官护卫队的马还在驿站外悠闲地吃着马料呢。宋刺史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脑中不自觉地冒出了个想法:有人在惦记我吗?该不会是那几个商户吧?”
“育林兄,好久不见啊,怎劳你大驾亲自迎接,真是不好意思啊。”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宋刺史的沉思被打断了,往远处一瞧,宋刺史认出了来人,不过他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他俩以前有过龃龉。
“忘川兄,怎么是你,你怎么出京当主考官了?”宋刺史堆起假笑,如好友般亲密寒暄。不过,他心中把杨岳这个伪君子骂了百八十遍,怪不得假模假样的差人来州衙提醒,不就是为了显示他的官威嘛。还和当年一样,虚伪做作!
宋刺史想起当年他进京赶考,人生地不熟,家里的势力只在蜀地周边延伸,寸土寸金的京城对他来说异常陌生。他心中惶恐又不安,这时他遇见了杨岳。杨岳这人特别自来熟,动不动就来找他吟诗作赋、高谈阔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让人送来他这边。他那时还特别感动,自己在京城遇到了一见如故的挚友。他顺着父亲的指示带着自己的文章去拜访一位大儒,想请求对方指点一二时,对方竟拒而不见。当时,他以为父亲的关系不可靠,人家反悔了。可没过几日,就传来那位大儒收了杨岳当弟子,还夸杨岳文章做得有水准,人品也极佳,办收徒宴时还当众诵读了杨岳的文章。到这时,宋刺史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上门找杨岳理论时,杨岳拒不承认,还倒打一耙,到处败坏他的名声。当年,要不是御史中丞帮他把这事揭了出去,扬言再闹两人一起去圣上面前争论,两人都别想摘干净,吓坏了杨岳,这事才草草收场。他一考完就回家央求父亲找关系帮他调回蜀地,不在京城待着了。
过了这么多年了,又遇见这个克星,这个克星还要做一段时间他的上官,宋刺史顿觉太糟心了。
强装着和杨岳聊了半晌,宋刺史就借口有要事去回禀王爷,还问杨岳要不要一起去觐见。杨岳以为离京做主考官,他就是老大,所有人都得敬着他,却忘了蜀地之主是慎王爷,当下表示行路有些劳累,改日亲自登王府大门。
宋刺史顺利坐上轿子走人了。
慎王爷昨日经康柏提醒正准备去寻宋刺史呢,宋刺史自己送上门来了。宋刺史道:“王爷,下官前来是转达商户请求的。”
“什么请求啊,说来听听。”慎王爷示意宋刺史润润喉再说。
宋刺史喝了一口龙井后道:“番薯销售很好,物美价廉,周围百姓甚是喜爱。商户们不想断了这份进项,遂向下官请愿推广番薯种植。”
“这事啊,”王爷了然:“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嘛,形势大好的话,官府就张贴告示,推广种植,梁司农最近不是在学习这项技艺,交给他办吧。”
“是,王爷。还有一事,今年乡试的主考官到了。”宋刺史不情不愿道。
“是哪位?”慎王爷有些好奇。
“杨岳。”宋刺史突口而出,牙咬得紧紧的。
“没听过,是御史馆的还是翰林院的?”
“翰林院的,两榜进士出身。”
“那人你熟吗?”慎王爷只是随口问问。
“是下官的同届。”宋刺史快速说完就闭紧了嘴。
慎王爷想起康柏的遭遇,问道:“本王听说科考所做文章需避讳,每年有不少学生因为忘记避讳,或不知考官名讳而落榜,实在可惜。要是忘了避圣贤的讳,那纯属学艺不精,要是不识考官,不知如何避讳,落榜实在可惜。”
“王爷说的是。”宋刺史一想起当年科考之前家里打听主考官时费经心思的辛苦,不禁点头赞同,要是将需要避讳的字公布,倒是给贫困学子谋福利了。
“那你就以刺史府的名义出一张告示吧,这样那些学子就不用挖空心思上门打扰主考官大人了。贡院那边一定要巡视好,不能出现舞弊现象,知道吗?”
“下官定会小心谨慎的。”
“那些旁门小道指不定怎么挖空心思呢,学子作弊只要查出来即可,你一定要保证考官不能出现泄题行为,不然到时候本王会跟着遭殃的。”
“是,王爷。”宋小鸡啄米上线。
“说说吧,你准备怎样保证考题安全,科考公平啊?”慎王爷瞄了一眼鹌鹑宋刺史。
“这个朝廷有规定,出题前三日,所有考官必须待在一处。”
“哼,”慎王爷嘲讽一声。
“年年这样做,怎么还会出现舞弊大案啊?”
“下官,下官不知。”宋刺史缩了缩脖子。
“不是他们不怕死,是笃定查不出来。”
“请王爷示下。”
“派人好好查查各位考官的底,先和他们说提前半月进贡院,到时候本王亲自安排。学子中也放些探子,有备无患。”
“是。”
待宋刺史走了,慎王爷立马去了如玉公子处。